第8章

路政站在车站牌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萸。

看她从远到近，从快到慢，从跑到走，一步步踩着他的心脏，朝他走来。

“为什么不回家？”宋萸站在他面前，仰头问他。

路政却是一副被什么勾走了魂魄的样子，没说话，只垂着黑熠熠的眸定定看着眼前少女。

宋萸蹙着秀美的眉，又问：“我不是让你直接回家吗？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

路政还是不说话，连表情也没有变化，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路政，我在跟你说话！”宋萸小脸一凝，真的有点生气了。

只是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又是南方姑娘独有的浓糯细语，一点也不让人害怕呢。

路政的睫毛天然长，半垂着的时候像把小扇子，漂亮得不行。他薄唇微启：“姐姐可以叫我阿政吗？”

宋萸：“…………”

冷静。

她是学姐，是比他年龄大的一方，应该要表现得‘成熟’一点才对，不能太生气。

路政只是一时犯错，他正义感强又那么乖，一定不会在外面做坏事的。

宋萸相信他。

风吹过耳边，冷耳朵。

现在这个月份，已经入了冬，晚上气温更低。

少年穿着蓝色校服，校服外套里面是雪白的毛衣，看着有点单薄，宋萸觉得他会冷，她现在就有点冷了，而且他还背着书包，一看就是送她回家之后他就一直在外面游荡。

莫名的，宋萸想气也气不起来，她的脾气就维持了几分钟，还是做不了‘成熟’的大人啊。

她问路政：“吃晚饭没有？”

少年摇头，像认了主的小狗勾，正讨他的主人原谅。

好可怜，宋萸彻底心软了，温柔嗓：“走吧，去我家吃饭。”

她走了一步，看少年还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瞅着她。

宋萸见不得少年委屈，他应该是一个要星星别人就得给他月亮的少年，而不是在马路边挨饿受冷。

宋萸走过去，微凉的小手牵起路政的手，把迷途羔羊般的少年带回家。

他的手很大，手心干燥，竟然很暖和。一时间，反而是他的手温暖了宋萸。

他很温驯地被宋萸牵着走，宋萸手腕上那条红色手绳，像一条连接他和她的红绳。路政垂眸，用力握紧她的小手。

他听话地跟她回家。

因为太晚，来不及蒸米饭，宋萸给他下了一碗汤面，加肉加蛋还有嫩白菜，又大方地放了两条火腿肠，满满一大碗地端出来让他吃。

路政不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宋萸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有一肚子话想问他，第一次冷落了自己最热爱的学习。

她决定等路政吃完面，再听听他怎么说。

一大碗汤面，勉强喂饱了身体渐长的少年。

他拿着纸巾优雅擦嘴，盯着宋萸时，忽地撩起了暧昧引诱的笑容：“姐姐，有兴趣收留我吗？”

宋萸眨了眨眼。

她等啊等，没想到路政第一句话竟是让她收留他。

而她，竟然还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

他和她一样可怜，他们本应该友爱互助、抱团取暖，但是宋萸也穷，每月生活费五百，加上奖学金和一些零碎收入，一个人都过得紧巴巴的，如果收留路政，大家都会饿死的。

丢开不切实际的想法，宋萸劝少年回头是岸：“你是不是和父母闹矛盾了？这种事，其实你认个错就好，我现在陪你回家认错吧。”

“不是，”路政否认，眸子盯着宋萸认真道：“姐姐永远不需要跟任何人认错。”

宋萸和他对视，心里有点暖。她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心情不好。”路政说，缓缓抛出了问题：“我父母要去大城市工作，以后就只有我自己在这里。”

宋萸闻言，微愕。

那他岂不是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人？

难怪他心情不好。

一个人孤零零的滋味，宋萸感同身受，从一开始彷徨无助，孤独恐惧，到现在习惯独立，这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宋萸在心里删删减减，挑了最温柔的话安慰路政：“大城市工作机遇多，等你父母事业发展起来，就会把你接过去一起团聚了。我妈妈也去了大城市，她……”

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宋萸小脸落寞，情绪有了缺口。

路政紧紧看着她，眉宇深沉。

他看起来很忧郁，宋萸觉得此刻他们是世界上最紧密又最可怜的两个人，不禁抬起手，摸了摸路政额头前的碎发。

少年眉间忧郁渐淡，摸他的人，小手温柔，声音也一样温柔：“你要是不习惯一个人，以后就过来我家吃饭吧，我尽量不让你饿肚子。”

少女温柔得叫人心碎。

明明她自己，也过得不好。

路政垂眼，眼色几欲溺死过去，声音哑哑的：“姐姐心地那么好，以后遇上坏人怎么办？”

宋萸笑：“你不是坏人呀。”

他抬眸笑：“是啊，所以我得要保护好姐姐，不能让坏人靠近你。而且，你也不用为了我节省钱，我有钱的，他们给我一个月生活费……”

顿了下，路政说：“一个月一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