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老师们
我的班主任是跟我父母年龄差不多的女老师，教语文，而且是语文教研室的组长。班主任很快发现了我糟糕的书写，我开始被老师点名提醒。左撇子用右手写字，想改善书法先天不利，小时候姐姐形容我右手不分瓣，在多次提醒效后，班主任终于忍不住开始撕我的语文作业，放学后被留罚重写，跟我一起被罚的总有个男生，他跟我是同年的，也是提前上学的。留下重写的时候，我跟他交谈不多，一是因为自己写不好作业而羞愧，二是跟同样写不好字的人交谈只能让我越发感觉不好。我其实是想把字写好的，成年后，偶然跟一个认识人提起小时候写字的困扰，他很有共鸣，他也是左撇子，而这位朋友是极优秀的，当年高考成绩超过了清华录取线。书写成了我的心结和愿望，到五年级我极认真地写字，也不能每次得五分，书写的问题一直困扰我，但我能极快地写不怎么好看的字。长大后对书法，我释怀了，书写也靠天份的，也许我的小肌肉群协调能力神只给予了三分能力，就如在某些方面神给了我，七八分甚至九分，如果不能创造美丽的字，用我九分的眼睛鉴赏别人的美字，也是美好的事。
数学老师也是我父母年龄段的女老师，活泼又友善，跟班主任正统又严厉的方式迥异。她烫着卷发，在眉心稍偏有一颗痣，她很快发现我数学还不，常常给我优待，包括肯定和夸奖，奖励我提前放学，在她面前我是轻松优越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都有一双儿女，也在这个小学读书，但只有数学老师的儿子学习成绩过硬，后来成了我姐姐的高中同班同学，在高中的校园我能认出他，他考取了吉林大学，我曾为数学老师有个学习好的孩子而高兴。人跟人之间的感觉很玄妙，我从一开始就与这位新数学老师相近。
音乐课是由一个很有气质的漂亮的女老师授课，这位老师的形象气质是我之前在小镇质朴的人群中不曾见过的，高个子，齐肩直发，我觉得她洋气，连她讲的音乐知识五线谱也是舶来品。小镇的音乐课也是稀少的，课上就是学唱歌，老师把一段段歌词抄在黑板上，我们要在课前把歌词抄到自己本子上，上课时老师唱一句，学生们齐唱学一句，最后连起来唱。唱歌我是不怵的，还很喜欢，但小城音乐课的五线谱搞得我十分迷糊，没等我搞清楚这些乐理知识，一学期后就换了音乐老师，连她姓什么也淡忘了。音乐课的教具包含一架脚踏风琴，每个教室都有一架，摆在讲台旁边的角落，上课时，音乐老师会弹出一个音，让学生辨别，她常常提问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女孩也总能正确地回答漂亮女老师的问题，到五年级这个漂亮女同学跟我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教英语课的也是女老师，英语课才是我真正的惶恐，英语课是三年级开的课，我转来的时候已经讲了一个学期，三年级下学期开始教简单句型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从头学。那种学习得不到随时的帮助，学俄语的父母几乎没能力辅导英语，全靠课堂上紧紧地跟听老师的读音，所以我试着用汉语拼音、汉字甚至图形标记英文发音。我三年级的时候家里除了收音机，没有其他的音频设备，在没有语言环境的条件下学外语，花费了大量的心力，事倍功半是必然的。我标注英文读音的方法被当时的英语课代表，一位女同学嗤之以鼻，但最后事实证明我的方法对付考试是有效的，经过一番追赶，期末考试居然上了90，而那位课代表才得80多分，我在英语成绩上的逆袭估计是刺激到了她，后来，那个英文课代表常常在我面前绕绕，质疑一下这个，再质疑一下那个，让我忍俊不禁。四年级英文课被教育部取消了，我的英文启蒙连同学英语的困扰也戛然而止。
地理老师是一个很老的女老师，穿着是比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更朴素老式，她爱穿浅灰蓝色偏中式的袄罩，上课时戴上浅色框的花镜，直直花白的头发别在耳朵后边，并用发夹夹住，嘴巴很小，有点龅牙，说话声音不高，甚至有点呜噜呜噜的杂音。那时地理课学的是中国地理，不太受学生的欢迎，经常需要停一下整顿下课堂纪律。地理课对我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黄土高原、四川盆地和美丽的宝岛台湾……我能做的是把地理书翻烂，然后在北方的小城里想象着鱼米之乡的江南、青藏高原的蓝天、台湾的日月潭和阿里山……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叫神往，不用刻意去背书，我在地理书的字里行间，结合黑白的图片，编织起对那些风貌完全不同的地域的想象，我也树立起觅奇揽胜的愿望，直到今天。这样方式的学习，出乎我自己意料的是地理居然学了个全年级第一，公布成绩的那天，地理老师把我的考卷放在一摞试卷的最上面，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看见了我的名字，扭过头拼命跟我唇语，还没等我搞明白她的意思，地理老师已经开始叫我的名字，让我站起来，说我得了最高分，我记得是98分。那时地理是副科，这个第一名不如语文数学的第一名所受的关注，我高兴自己这个不经意的第一，也颇风轻云淡。
我到新学校的陌生感和不适，通过一学期的对付，基本消失了。唯上下学的路程比之前小镇时要远，差不多单程要三公里左右，中午要带饭。像我这样需要带饭的同学每个班都有十来个，学校门房配备了蒸箱，负责打上课电铃的门卫大爷，每天会帮我们热饭。
等升上四年级，没了英语课，也换了不教五线谱的音乐老师，我的学习压力几乎消失了，变得轻松愉快起来，除了书法依旧不好，语文总是上不了90分。好在数学常有机会答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