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时无刻不在被侵犯的灵魂（系统part）

“我还有五个夜晚来处理麻烦。”

1979年的9月23日是个星期天。秘盟血族偏好在周六之夜举办聚会，它在受难日与复活日的缝隙之中，有些人类的教团坚信不疑地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安息日。

也许这就是第五区的辅者隆尼尔之死引发的后续麻烦被迅速解决的原因。谁都不会认为血族彼此间存在所谓的团结，但隆尼尔死的时机真好。每周六的假面舞会举办时，绝大多数辅者和罕见的几位热爱交际的长老都聚在一起，这意味着至少他们能被找到。

叶安卡换了一身正经的衣服。吸血鬼的肌肤并不脆弱，实际上这种不可逆的转化本身就意味着变成某种与人类有相当程度不同的特殊生物，对绝大多数的伤害拥有半值豁免。然而，超凡的感知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七类器官。

在人类触觉中理应柔软舒适的面料在感知里略显粗糙。本世纪，机械模仿人工续接断开的丝线，但它们更擅长直线与方角。

于是，严禁赤裸的道德派出瑕疵的雪白绸缎，随波逐流的审美派出浑浊的深蓝宝石，层叠摩擦包裹着残留堕落快感的大腿、红肿水润的乳头、沙哑的喉。叶安卡勉强支撑自己靠坐在坚固结实的背椅上，用尚未失控的那只手扯住衣襟上的纽扣。

“……”

他张开嘴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漫规律的轻细喘息。这全都该怪他自己。是他让他的血，他的生命之源，他的第二颗心脏，在几乎数不清次数的前例中养成了习惯。

[你还好吗？]

在狭义相对论层面的万籁俱寂里，一个关切的声音自黑暗空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就像温开水，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它就是能让人感到舒适。这么说肯定叫人发笑：说话的人，或者说事物，具有一种温柔而魔性的蛊惑力，轻易就能勾起知觉的记忆，关于在降生前每个人都身处过的那个承载了母亲巨大痛苦的羊水子宫。

“滚。”

叶安卡说。

[我很抱歉，因为做不到。]

那个好听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固执地继续发表意见：[你现在很不舒服。所以我想现在就是你对我说过‘必要时进行干预’的时候。]

“滚。”

叶安卡重复强调。

[你偏好的几位前情人现在暂时都不在附近。综合检定。居住在同层1226号客房的年轻古物研究员长相符合你过往选择倾向。]

“……”

叶安卡深吸一口气不说话。

[他爱好探险，身体健康，性器长度中等偏上，且意志不坚定。在使用完他的身体后你完全可以再进行一次愉快的附加饮血。]

“……”

剪裁细致的绢绸衬衫前襟，一颗绷断线的珍珠饰品扣坠落在地，也不知顺着布满东陆暗绣纹路的地毯滚到了哪里去。也许脆弱就是高档定制的代名词？叶安卡垂着密长的眼睫，将自己的全部身体放松。他继续等。

[你没有反驳，是已经改变主意，不那么坚定地拒绝收取固定血仆了吗？重新检定。作为血仆这是个一般选择。扩大检定——]

“系统。”

现在轮到叶安卡开口：“系统W。到此为止。”

[……我遵从你的意志。]

那个声音，或者说系统W从善如流：[但也请容我为自己稍作辩解。至少现在你能够和我交流。你现在是否感觉好了一点？]

“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情欲对身躯的掌控往往正如危险的潮水。但潮水总有退潮的时候。叶安卡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然后他做好准备站起来。

身高：中等；体态：偏纤细；整体：衣装配饰严实整齐，除了缺失一颗不听话的扣子。但叶安卡绝对不想再进行一次换衣。那么就这样。

梳妆镜倒映出他的身影。

[不必过度忧虑，你拥有可比诺斯费拉图的美。]

系统W诚恳地出言讨好。

叶安卡一时沉默。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是系统。今天你还是不能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吗？这吸血鬼我已经当够了。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变回人类。”

这时他注意到桌上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的信。神色难辨地看了一会儿，最后他把信纸团起来扔进废纸篓。当时的情绪已经全部消失，现在他不打算将它写完了。

然而这回系统却噤了声。

“我真恨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望。叶安卡自嘲、或者嘲讽、亦或二者都有，如蛇发女妖般一笑。他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随便捡了几张钞票放进口袋，以及手帕和怀表：“系统W，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没有想过把我带回去啊？”

“我本来是个人的，现在我不是了。你想过怎么把我变回去没有？”

这是个好问题。叶安卡重重地把书桌的抽屉推回去，发出沉重‘砰’一声闷响。他得准备去找第五区那个跟天使似的辅者，隆尼尔，拥抱最终死亡前制造出来的那个新血族了。

这个天使一样的世界。跟道蕾说的一样，就该让这个天使世界去它的上帝。原本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半死不活的夜晚，唯一要他费心的只有关于怎么和人类侦探艾赛亚分手，以及怎么打一个巨爽比的分手炮。可现在一切都像天使一样好。

突然间他就要为既不是他尊长也不是他子嗣的天使东西疲于奔命。只有五个夜晚的时间。

而且这里有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

系统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