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斯人若彩虹
一树合欢花如云朵般飘浮在枝头,树姿婀娜,枝条拱垂,花朵重瓣,红、白、粉相映,灿烂绚丽。迎光怒放的粉艳花儿摇曳生姿好似水灵灵的豆蔻少女绽放的甜美笑靥。
娇嫩潋滟似拂晓晨曦,浅浅光晕染就了胭脂天色,层层叠叠的荡漾铺展开来,描绘出一幅流年胜景的奇妙画卷。
少女娇软力的倚着镂空雕花床栏,满头青丝如流瀑锦绸逶迤,姜姮目光透过窗户幽幽的望向缥缈的远方。
宏元四十三年,先帝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时储君未定,广承王与广平王夺嫡大战不死不休,京中水深火热人人自危。
老济宁伯急流勇退,以为亡妻守孝为名举家南下,避开纷争,一路颠沛流离。
在一次匪乱中,喻氏所出的姜家三少殒命,几个月大的姚婵也失踪了,喻氏受不了失去儿女的双重打击,神志不清。
恰逢姜姮生母苏湄带着几个月大的小姜姮追寻而来,姜父姜明忱将计就计,言五小姐已经寻回,如此姜姮便成了济宁伯府嫡出的五小姐。
苏湄不过一介烟花女子,与姜明忱露水之缘,不曾想却怀其骨肉,当时的苏湄已经病入膏肓,将姜姮托付给姜明忱后就撒手人寰。
和煦暖阳斜斜倾照,驱走一室寒凉,为少女曼妙的身躯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微光,也染上些许阴霾。
她占了姚婵的身份位置,如今姚婵这个正牌嫡出千金回来了,姜府已她容身之处,爹娘对她置之不理?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难不成也都是假的吗?
还是因她失踪一夜,又在盛京城众目睽睽之下,与怀元王共乘一骑,入怀元王府,闺誉清白毁于一旦。
姜姮自嘲一笑,却也不得不赞一句姚婵好手段。
荒人烟野兽频出的深山老林之中,自幼娇养,手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侥幸不死,闺阁女子一夜未归,外头的风言风语也足够摧毁一个女子的一生。
如她这般,虽被怀元王所救,然她不过一落魄伯府的小姐,如今身份不明,又被坏了名声,难不成还能逼怀元王娶了不成,怕是最好落得个性命不保的地步。
上至八旬老者下至三岁稚子谁人不知,怀元王的罗刹之名。
他是何等嚣张恣睢,两年前屠杀淮阳王府,三百多条人命,老弱病残,一生还。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殷红的血流了几十里路,钟鸣鼎食的淮阳王府血光冲天一夜倾颓。
此事一发,震惊朝野。
据说昔日养尊处优的淮阳王被扒皮剔骨挂在玄武门上。
要知道淮阳王乃今上幼弟,其生母宁太妃与太后一向交好,在宫中德高望重,同母兄长燕南王是陛下的潜邸旧臣,有从龙之功。
宁太妃于金銮殿上长跪不起为求公道,燕南王敲登闻鼓告御状,有御史以死相谏要求诛杀逆贼。可任凭此事闹得有多厉害,怀元王依旧毫发伤。
经此一役,朝野上下人敢得罪大权在握的怀元王,便是皇家也要退舍三尺。
传言他父母,人知晓他的来处。传闻他扒人皮,食人血,有着世上最俊美的皮囊和最狠毒暴戾的心,是阎王爷都不敢收的煞神。
今上资质平平,朝野动荡不安。上有皇后太后宫权相争外戚干政,下有皇子夺嫡兄弟相残,内有藩王割据称霸一方,外有蛮族等虎视眈眈。
乱世出枭雄,怀元王立身边境,从战场上一名小卒到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率百万雄师战不胜攻不克。
怀元怀元,心怀大元,他的勃勃野心从未遮掩。杀忠臣,除异己,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奸佞。
这样的铁血心之人,怎会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不过是闲暇之余的消遣罢了。
而今不用想也知道她姜姮必然已成为这盛京城上下最大的笑话。
现下如斯境地,于她,哪里又有活路呢?
姜姮拉高锦被,埋头其间,默默垂泪,微颤的瘦削身躯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便可以隔绝来自外界一切的恶意与谎言。
信步而来的厉渊见床上鼓起了小包丘,唇角轻翘,凌厉的凤眸泛起一丝浅淡不易察觉的温情,冷硬的侧脸也都柔和了起来。
他连人带被的将小蚕蛹揽到怀里,神思恍惚的姜姮被吓了一跳,猛地钻出来,砰的一下撞到了男人坚硬的下巴。
姜姮一下子红了眼眶,雾气上涌,眼泪如珍珠落玉盘,湿漉漉的大眼睛乌黑明亮,顾盼流转间好似会说话般诉说着她的委屈不快。
小小的可人儿裹得圆滚滚的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晶莹水亮受惊的睁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盈盈水眸,鸦羽长睫,含波坠泪,厉渊冷硬如铁的心顷刻化成一滩水。
伸手揉了揉姜姮毛茸茸的小脑袋,厉渊低声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虽厉渊救得及时,姜姮没有受什么伤,但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