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别再折腾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沈辞睡醒时，床上的裴迎雪不见踪影，然而等他开门走出时，正在檐下谈事的二人立刻投眼看来。
裴迎雪在看到沈辞的瞬间，眼角就弯出了弧度。
“醒了？”裴迎雪说完，转身对着齐轩说，“这事你们看着办，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就以医馆的名义向外采购。”
“知道了，多谢东家。”
裴迎雪已经迈开步伐朝着沈辞走了过去，听到一句过于正经地道谢，脚下霎时停住，颇有些意外地瞥了齐轩两眼，失笑道，“谢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们师徒，你们也不必同我客气。”
齐轩摇头，“此事非比寻常，谢是肯定要谢的。”
裴迎雪也没执意要与齐轩算个清楚，只道，“真要谢就做好你师父那件事，好的结果比你画的饼强。”
裴迎雪说完，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戳破了某个混小子打算白占便宜的意图，径直走到沈辞身边，顺便抬起手将对方睡乱的头发理了理，声音肉眼可见地温柔了几分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辞转头看了眼日落西山，夜幕已至的天际，在转回看向裴迎雪，没说话。
裴迎雪瞧着他这幅语的小样简直是越看越可爱，当下眼底笑意加深，一抬胳膊就牵住了沈辞的手，对他说，“听说城南有家饭食做的好，带你去看看。”
靖安城南有一湖泊，湖的正中央有一座孤岛，据说夜间站在这座岛上，能看到天穹之上的五彩荧光，风景极美，后来这座岛被人承包，造成了一座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的游玩胜地。
沈辞听到这里的时候，转头便问裴迎雪，“是你承包的吗？”
裴迎雪当即哭笑不得。
“是，我是个商人没，但这里的确不是我的产业，只是岛主与我有旧。”
沈辞原先还以为与裴迎雪有旧的岛主大概与他年龄相仿，但直到看到了人，沈辞才觉得先入为主的习惯并不好。
“你是裴卿第一次带来见我的人。”
一名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妇人坐在亭下朝着沈辞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那笑容极为慈爱，宛如一名慈爱的长辈宠爱的看着自己的晚辈。
沈辞不解地看向裴迎雪，裴迎雪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很是镇定自若，可说出的话却让沈辞感到诧异。
“姑母，莫取笑辞镜，卿还未追到手，您可别给我吓跑了。”
这个称呼一出，沈辞直接傻眼。
不是？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奶奶？
沈辞若是没记，裴迎雪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爷爷，是当时裴家的独生子，而裴家一脉单传，更是没什么亲戚，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位姑奶奶？
沈辞就差没直接跟裴迎雪追问，但他知道眼下不是个好时机，所以没有贸贸然开口，而裴迎雪领着沈辞见了人之后，又对他说，“你先自己在岛上转转，我与姑母聊些事。”
沈辞只好揣着满腹疑问离开。
沈辞一离开，老妇人神情中的慈爱就消失殆尽了。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裴迎雪在老妇人身前站定，沈辞离去后，他眼中的柔情也慢慢消失，只剩下浓厚到化不开的幽深。
“姑母，我父惨死至今，仇人早已作古，父仇不得报，是我裴家此生遗恨，更是我裴迎雪此生之辱。”
“是我能，愧对双父。”
“但您也看见了，皇朝现今已是大厦将倾，分崩离析只在眼前，我既有父亲留给我的御龙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东靖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你已和明昭联手，只要你二人同心，何愁不能肃清朝野？”老妇人显然不信裴迎雪的一番说辞。
而裴迎雪也不意外，他只看着老妇人似笑非笑，眼底全笑意道，“倘若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只是利用我呢？”
“这...”老妇人一时语塞，旋即叹气道，“她到底也被这权利迷眼了吗？”
裴迎雪却是摇头，“说不上迷眼。当年她被人追杀，一路逃至青城，整日提心吊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暗杀，好不容易命大回宫，又借着幼弟的帝位垂帘听政，她想要权利保护自己，想要通过权利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她不信我，觉得我裴迎雪也想同她一样争争那滔天富贵，这些都只是她生而为人的性之所至，我能理解。”
“但理解并不代表同心，你手握御龙卫，她若不信你，便也容不得你。”老妇人说着，清明地眼底划过后知后觉，“听说你二人和离了，是？”
裴迎雪点头。
“她确认了御龙卫在我手中，却从来没提过，而是利用长孙家三公子的死，让秦楼成为众矢之的，将我推至风口浪尖，和离，是我能想到最体面的结果。”
“总不能让两个孩子看到他们的父母刀兵相向。”
“唉...”老妇人想到裴迎雪与明昭长公主的一双儿女，也是一声长叹。
“自古最是情帝王家，明昭多疑，这点不好，像她父亲，但她也有其外祖家的优良作风，若没有多疑那一项，与你也算是佳偶天成，只是可惜，一步，步步，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是要争一争，还是另择明主？”
裴迎雪道，“自然是能者居之。”
说道这里，裴迎雪提起一事，“姑母，不知您是否了解高阳王其人？”
老妇人忽尔一笑，“你说的是平君吧，平君是个好姑凉，姑母也有二十多年没见到她了，怎么想起她了？”
裴迎雪却不回答，只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姑母说的这个好姑凉，也许也要来插一脚了。”
老妇人扬眉愕然，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她当年走的时候，带走了她姐姐的孩子，这么多年，那孩子应该也长大了，按辈分，你见到了那孩子得叫声小叔叔，她要是想插一脚，的确也有这个资格，只是朝中这趟浑水已经够混了，哪个都是吃人的主，就怕进来了尸骨存啦”
裴迎雪听这话没做声，他还以为姑母是在感叹人心，结果就听老妇人道，“裴卿，你要不也争一争？”
裴迎雪:？
老妇人接着道，“你手握御龙卫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裴迎雪...合着我就是个大冤种呗？
——
沈辞一个人逛了很久都未想到答案，他根本想不通裴家哪儿来的姑母？就算是认的也不可能，裴迎雪那个人说得好听叫玩世不恭，千帆过尽不入心，说的不好听，就是眼高于顶，他这样的人会乱认亲戚？
会做梦还差不多。
沈辞正漫不经心的逛着夜市，忽然撞到了一个人，沈辞也没看清直接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不，跟公子没关系，是小女子没看清路冲撞了公子，是我的！”
听着道歉的是个女儿家，沈辞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站着满脸歉意的女子，见她一脸歉意沈辞忙安抚道，“我没事，姑娘没事就好。”
那女儿家本想说没关系，可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叫喊声，“就是她，快给我追上她，别让她跑了！”
那姑娘一听这声音，一张姣好的脸上立刻浮现了惊恐之色，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拽上了沈辞的衣袖就躲到了他的身后，惊惧般地哭着说，“求公子救我！”
裴迎雪辞别老妇之后，就来找沈辞，他一开始以为沈辞在哪一块闲逛，结果找着人的时候，人正跟个女儿家坐在湖边的凉亭下卿卿我我。
“事情就是这样，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定要被那些人逮回楼中，届时再想出来，只怕是清白已，人生望了”
女孩儿家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裴迎雪来时，沈辞正将随身带的锦帕递给她擦拭眼泪，二人之间分明还隔着点距离。
若是看的清楚，裴迎雪也不会多想，但好巧不巧，从裴迎雪那边看过来，就是沈辞抱着人家正在卿卿我我。
裴迎雪知道沈辞待人一向有礼有度，若不是关系极亲密的人，他是绝不会与他人随意亲近，可他也知沈辞这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不可能这么快就与别的女子有了关系，但知道是一件事，能理解是另外一回事。
沈辞看着那姑娘擦干眼泪，正要说些什么安抚之类的话，就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极轻地声音:
“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