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秀楓
少佐補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寧秀楓,不禁笑了:
“翎羽那丫頭竟然自己養了藥畜不給我們享用。”他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鼻腔和口中頓時被灌滿寧秀楓鮮血的香味,他湊近寧秀楓,用迷離的聲線在他耳邊輕聲說:“不要怕,很快你就會和其他人一樣,離不開我們的。”
“!!”寧秀楓聽了他的話,全身汗毛乍立,噤若寒蟬,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左手猛地一拳打在少佐補得意洋洋的臉上,因為距離太近、速度太快,少佐補防備不及,重重地吃了寧秀楓一拳,竟被擊飛在足有五米之遙的牆邊。
虽然身上的巨痛依旧,但宁秀枫知道此地不易久留,他咬牙离开了翎羽的木屋,往汲闇森深处走去。
就在宁秀枫跑到汲闇森时,翎羽也到了当时找到他的地方,她四下张望着,并没有发现还有他人的踪迹,为了防止万一,她仔细查看着地面和低处树枝的痕迹,想看看是不是宁秀枫要找的人已经被鬼树的种子附身,或是自己走掉了?
查看了好一會兒,翎羽沒有發現可疑的痕跡,在確定了當時這附近只有寧秀楓一人時,她才微微鬆了口氣,往部落的方向奔去。
剛到部落,就看到自己的木屋屋門大開,而她離開時是分明特意掩上的!翎羽暗自一驚,三步並作兩步奔回屋中,卻只見吃了寧秀楓一記重拳的少佐補暈倒在牆邊,屋中早已沒有了寧秀楓的踪跡。
“糟糕!”翎羽叫了一声,转身又奔往汲闇森。
寧秀楓受了重傷,步履蹣跚,又不認識路,應該跑不了多遠,翎羽追踪著他沿途留下的痕跡,終於找到了他。
此時寧秀楓背靠著坐在一棵鬼樹下,氣若吐絲,他見翎羽出現,急切地問:
“找到她了嗎?”只是因為身子虛脫,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翎羽摇摇头:“我仔细看过了,没有他人。”只是汲闇森广袤垠,她当然不敢非常肯定地说她不在汲闇森。
“不行。”寧秀楓掙扎著站起身,“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他對蒙杺莯的安危怎麼也放心不下。
“你受了重傷,就算要找,也要等養好傷再說。”翎羽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寧秀楓,但就在她將他扶起時,猶如冷水激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寧秀楓的頸後竟附著一個黑色的豆狀物——他已經被鬼樹的種子附身了!!
鬼樹的種子從附身到完全控制宿主有一個過程:剛開始只是一個黑色的豆狀物、然後發芽,當發到第九個枝芽的時候,宿主就會失去意識變得嗜血狂暴,他會殺掉自己看見的所有活物,將這些活物做為自己(鬼樹)的養料,只是其發狂的時間會因人而異,一般瘦弱的會在三時內淪陷,最強壯的也撐不過一天。
在被鬼樹附身後,種子和人體會完成合為一體,即便把上面的枝芽掐掉,根部也早已牢牢地延伸到了宿主的五腑六臟,也曾有人狠心將種子連皮帶肉全都削掉,但只要有一丁點兒的根部沒能拔除,鬼樹就不會死,所以只要被鬼樹附身就等同於已經走上了死亡之途。
根據血族的做法,一旦有人被附身,為絕後患,馬上就會殺了他,但翎羽知道星命使還肩負著守護幽州的使命,不能就這麼死掉!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如果是她的話,也許知道有沒有其他法子可以救他!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她扶住寧秀楓,往與部落相反的方向奔去。
翎羽知道時間非常寶貴,而他們的目的地還離此處較遠,再加上還要扶著重傷的寧秀楓,為了能夠盡快趕到,她只能逼著自己進入暴走狀態——血族暴走後,力量將呈幾何倍數地增加,但這也是對血族來說極其危險的狀態,如果超過界限,會讓他們徹底失去理智,變為血魔。
血魔就像永不知足的野獸,它以內臟為食,而且永遠也吃不飽,所以血族需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吸食人類的鮮血以壓制魔性的覺醒。只是暴走其實是血族可以控制的,在可控範圍內,血族可以利用暴走的力量,但對他們來說也是極其危險的事,一旦過界就再也變不回正常人了,所以不到非常時期他們不會願意讓自己暴走。
但現在翎羽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的指甲、牙齒已經在迅速長長,紅色的瞳孔也開始向黑色的眼球漫延——一旦紅瞳遍布整個眼睛,她就會墜落成魔,但此刻她的速度可用疾飛來形容,只需要輕輕一躍,即可跳過數百米。
正常的速度需兩日才能到抵達的目的地,進入暴走的翎羽帶著寧秀楓只需要三時就到了,當她看到那棵直徑有十米之粗的鬼樹時,急忙將力量收回,原本已經快覆蓋住眼睛的紅瞳也瞬間縮回,只是縮回後的瞳孔比她暴走之前大了一倍有餘。
翎羽收回暴走之力後,身體已是不堪重負,整個人完全虛脫,腳下已無力再維持這樣的速度,只能和寧秀楓一起摔出,滑行了一段距離後,他們剛好停在一雙腳前。
来人是一名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老妇,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眸子,但脸上满是皱摺,尽显老态,她似乎早就知道翎羽他们会来,在他们摔下时就已经打开了门:
“快進來。”她說著一把扶起了寧秀楓。
現在寧秀楓被鬼樹附身,現加上重傷未癒,又長途奔波,後背的傷口已經裂開,鮮血浸出,他也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翎羽雖然已是手腳發軟,但還是咬牙站了起來,和老太一起將寧秀楓扶進了屋子。
和血族部落的獨幢木屋不同,這名老太的屋子就位於一個鏤空的鬼樹中間,雖然鬼樹直徑約十餘米,但她只佔了其中極小的一部分——僅在樹洞裡擺放了一張床、一個小圓桌和一個櫃子。
“瘋婆,他……”翎羽正欲說話,瘋婆卻擺擺手,表示不需要她說明情況:
“奎宿顯世,說明已經到時候了。”她並沒有看到寧秀楓耳後的字跡就已經知道,“翎羽,你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翎羽點點頭。
疯婆曾经告诉过翎羽,凡事皆有定数。血族之所以被困在汲闇森其实是与她的宿命有关。可是当时在翎羽听来疑是疯言疯语——她是女王到汲闇森后才生下来的,而血族被困汲闇森是三十多载前的事,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怎么会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此话她从未当真,现在想来,难道是与宁秀枫有关?
“墮星墜,妖風起,幽州裂,星君毀。”瘋婆喃喃地吟誦著。
“瘋婆,他被鬼樹附身了!”翎羽見瘋婆又開始神神叨叨地,急忙提醒她。
聽了翎羽的話,瘋婆才如夢初醒,她查看了寧秀楓項後的鬼樹種子,已經長出五個枝芽了,時間已經不多。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半指長寬的黑矅石,大小和光澤度都比翎羽從女王那裡拿來的都更好,瘋婆道:
“唯一能抑制鬼樹生長的是黑矅石,諷刺吧?”
“我們以前也試過,但沒用。”翎羽道。血族無意間發現將黑矅石放在身上有治癒傷口的效用,他們曾試在被鬼樹附身的藥畜身上,可惜依然沒有阻止藥畜的發狂和死亡。
“那是因為你們的方法不對。”瘋婆說著將寧秀楓的嘴扳開,將黑矅石放到他嘴裡,可惜毫無意識的他已經不知吞嚥,瘋婆只得將其取出,無奈地說:“黑矅石含在口中,輕輕摩擦很快就會融化,只要吸下黑矅石融化的汁液,鬼樹的種子就能連根拔起,但現在……。”
“不能直接將他吞下嗎?”翎羽聽懂了瘋婆的意思。
“如果他剛剛被附身,那可以,但他已經長出了六枝,來不及了。”就在他們說話間,鬼樹的種子又長了一枝新芽,現在已有一掌來長。
“那怎麼辦?”
“難道你想讓我這個老太婆來幫他?”瘋婆的理由讓人無法辯駁。她明白翎羽的尷尬,於是將黑矅石交給翎羽,找了個藉口離開:“我去找點吃的。”她走到門邊,拿起有黑紗遮擋住頭、臉、頸的斗笠帽戴上,穿上披風,戴上手套,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以免鬼樹有可乘之機。在離開前,她意味深長地叮囑道:“翎羽,不要敗給你的本能。”
翎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待瘋婆走後,翎羽深吸了口氣,她將寧秀楓扶坐在床上靠牆的那邊,跨坐在他身上,右手捏住他頸後鬼樹種子的根部,準備等黑矅石發生效用,鬼樹種子一有鬆動就將它從寧秀楓體內連根拔出,她將黑矅石含在自己口中,然後送到寧秀楓嘴裡,如瘋婆所言,用舌輕輕摩擦著黑矅石,感覺到人體的溫度和體液後,黑矅石開始漸漸融化,化為汁液流入寧秀楓體內,因為血族唾液的刺激,雖然他的意識暈迷,身為男性的本能卻已經覺醒,令翎羽乳汁般白晰的臉頰微微泛紅,並不敢因此停止。
本來應該很順利地拔除附身的鬼樹,但翎羽先前已經接近臨界狀態,急需吸食鮮血,再加上現在她離寧秀楓近得吸入鼻腔的全是他鮮血的香味,令她的呼吸變得短促而燥熱,她的手指劃過他背上已經浸出鮮血的繃帶,感受到黏滑的血液在她指尖下的觸感,嗅著撲鼻而來的鮮香,再加上暴走過度後對鮮血的極度渴望,使她忘記了瘋婆的告誡。
只是一小口,只要一點點,把魔性壓制就可以了。翎羽這麼對自己說著。
……
雖然不是情人節和聖誕節,但由於沒有了付毓靜的干擾,每天放學後,體育館擠滿了女生,她們三個一群五個一起大聲替寧秀楓吶喊加油,不少人用手機將他的英姿拍
了下來以便日後回味,也因為付毓靜不在,每天寧秀楓上學都會收到一大堆的情書和禮物,即便女孩子們知道很可能得不到他的回應,但她們都不餘於力地將向他表達愛慕之意,寧秀楓對於這種狀況是哭笑不得。
這天籃球社的活動結束後,寧秀楓和往常一樣將女生們的禮物分給了大家,待他的儲物櫃空空如也後,12號才想到蒙杺莯交託給他的禮物,他從自己的儲物櫃裡拿出來,遞給寧秀楓:
“學長,這是小蒙給你的。”
“哈?那個呆呆的小蒙?”4號不敢相信。
“嗯。”12號點頭,“她要我轉交的。”
“裡面裝的不會是棒棒糖吧?”2號笑道。
“秀楓,快打開看看。”8號催促著。
“只是一條圍巾啦。”李昱江道破天機,只是他沒發覺大家誤會了禮物是蒙杺莯送的。
“夏天送圍巾?”
“天才果然跟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樣。”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這……”李昱江正想解釋是蒙杺莯替班裡的一個女生轉交的,寧秀楓卻打斷了他們的話:
“行了,回去吧。”他說著順手將禮物塞到包裡,因為付毓靜的關係,他與其他女生都沒有私下往來,只有蒙杺莯是例外。
在寧秀楓看來,她和普通的女生的確很不一樣,說她呆呆的吧,卻聰明博學;說她智商高吧,她又經常做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舉動。而且寧秀楓對她為什麼會看心理醫師這件事有點在意,總覺得她的內心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和獨立,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正因為如此,寧秀楓不想因為自己將她的禮物轉送別人而令她不開心。
寧秀楓一般習慣騎單車穿過中央公園的林間小道回家,和隊友們告別後,他在林間小道上騎行著,卻突然注意到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路邊鬼鬼崇崇的,他停了下來:
“你在做什麼?”
只見蒙杺莯正在用小鐵鏟挖著土,旁邊放著一個玻璃瓶,只是裡面空空如也。
“鳳凰君這幾天都沒吃東西,不知道是不是給他準備的食物不合胃口。”蒙杺莯頭也不抬,繼續勞作著。
“你都餵牠什麼了?”寧秀楓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吃什麼就給牠吃什麼啊!”
“那你吃什麼了?”
“棒棒糖啊、牛奶糖啊……”蒙杺莯望著天,開始扳著指頭數。
“除了糖以外的呢?”寧秀楓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牛肉粒啦、薯片啦、生煎包啦、貓罐頭啦……”蒙杺莯細數著這幾天她吃的東西。
“等等,貓罐頭?!”原以為自己聽到什麼都不會吃驚的寧秀楓在聽到這麼奇葩的食品後還是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對啊,你沒吃過?”蒙杺莯反而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味道不錯啦,還有很多口味,金槍魚海味、龍蝦雞肉、沙丁魚蟹柳。”
“你家沒人做飯嗎?”寧秀楓並不知道她家裡的情況。
“有啊,就我咯。”蒙杺莯道,不過她所說的做飯當然只是把貓罐頭打開而已。
寧秀楓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將單車支好,走到她旁邊:“小鳥當然不會吃這些東西了,我幫你吧。”
“啊,真的?”蒙杺莯挖了很久一條蟲都沒挖到,聽了寧秀楓的話又驚又喜,由衷地說,“你人還蠻不錯嘛!我替鳳凰君謝謝你了。”
寧秀楓淡淡一笑:“你把鳳凰君放家裡了?”
“沒有啊。”蒙杺莯說著站起身。
“你別告訴我你把它放在……”寧秀楓見她站起身,以為她又要解開衣服鈕扣放出小鳥,瞬間不淡定了。
蒙杺莯抬起手臂,對著夜空叫了一聲:“鳳凰君!”
只聽一聲鳥鳴,那隻有著藍色羽毛的小鳥從空中俯衝而下,穩穩地落到了她的手臂上,然後漫不經心地梳理著羽毛,蒙杺莯把它給寧秀楓看:“喏,鳳凰君在這。”
“才三天,你就已經把它訓練得這麼乖了?”寧秀楓頓時覺得馴獸師什麼的都弱暴了。
“它很聰明的,對吧,鳳凰君。”蒙杺莯衝鳳凰君露出嬰孩般的笑容,鳳凰君也斜著頭,吱吱叫著,回應著她。
“你把它放在外面,它很可能已經吃過東西了。”寧秀楓伸出手,試著想摸它,它卻受驚地飛走了,他感覺它並不是不怕人,僅和蒙杺莯有心電感應,只聽她的話。
“不可能!”蒙杺莯斬釘截鐵地說,“我告訴過它不要在外面亂吃東西的!”
“連貓罐頭都能當飯吃的人有立場管教別人嗎?”寧秀楓汗顏不已,“我覺得你不用操心,鳳凰君那麼聰明,聰明的寵物是不需要費甚麼心思照顧的。”說到這,他看著蒙杺莯在心里道:只有你除外。
“嗯——”蒙杺莯拖長了聲音,似乎在思考寧秀楓的話有沒有道理,緊接著“咕——”,她的肚子也發出了一聲爭鳴。
“噗,你該不會自己還沒吃東西吧?”寧秀楓忍俊不禁。
“在社團的時候,我吃過一塊抹茶餅,不是你給的嗎?”這幾天寧秀楓把收到的禮物都分給大家享用,託他的福,蒙杺莯也吃了不少好東西。
“那麼一小塊哪夠啊?你還在長身體。”寧秀楓嘆了口氣,“走吧,我搭你。”他示意她坐上單車後座。
“我今天不用去見你媽媽。”這兩天寧秀楓的母親汪醫師有事,並不在家,蒙杺莯也樂得清閒,不用看心理醫師了。
“我知道,我請你吃好吃的。”寧秀楓道。
“呃——”蒙杺莯不習慣有人對她這麼好,正猶豫著,她的肚子已經惱怒地罵她不爭氣:“咕~~~~~~”,她想了想,同意了:“那好吧。”
待蒙杺莯坐定後,寧秀楓搭著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蒙杺莯頓時明白了:
“啊,我知道了,你是帶我去吃超市的試吃食品。”
“我是那麼扣門的人嗎?”寧秀楓自尊嚴重受損,為了防止她跑去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叮囑道:“你在這等著,我馬上出來。”
蒙杺莯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只得點頭。
過了五分鐘,寧秀楓從超市裡出來了,還提著一大袋生鮮蔬果肉質品,蒙杺莯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寧秀楓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蛇果塞到她嘴裡:
“你先吃個水果頂著。”
“我餓了半天你就給我吃這個?”蒙杺莯懊惱地叫道。
“外面的食物不夠營養,也不衛生,所以我做給你吃。”寧秀楓道。
“你做的,能吃嗎?”蒙杺莯一臉懷疑。
“至少甩你的貓罐頭幾條街吧!!!”自己的廚藝居然被一個把貓罐頭當飯吃的人嫌棄,寧秀楓自尊再次嚴重受損。
蒙杺莯撇撇嘴,只得先啃蛇果。
“你住在朱雀大道二段對吧?”寧秀楓記得她曾經提起過。
“嗯。”蒙杺莯點頭。
寧秀楓載著她往她家的方向駛去,鳳凰君也在空中跟著他們。
朱雀大道二段,蒙杺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