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毓靜
這是付毓靜到幽州的第四天了,她也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到的是一個奇異的世界,不過她對沿途的奇景和天空的異島都沒有觀賞的興趣,只想快點到皇都找到木曜星君讓他送她回到自己的世界。
雖然歸心似箭,但付毓靜的身體卻已經不堪重負,昨晚睡在條件惡劣的農家硬床,又因盼著早點天亮以便上路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再加上前一天被少師補摧殘得身心疲憊,以及整整一天都沒吃東西導致的低血糖,她早已嚴重透支,所幸天無絕人之
路,在付毓靜又累又渴又餓的時候,她看到前方有一個小鎮,強打起精神加快了腳步。
這是一個叫棧番的小鎮,鎮上多是往來各地的旅人、商人,所以棧番中最多的是旅店、鳥棚和姬坊。
付毓靜走到番口最近的一家旅店,拿出銀匙,“啪”地一聲拍在桌上:“小二,把好吃的給我端上來。”她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再吃不到東西恐怕就會暈厥過去。
一隻畜獸走過來,見她拿出的是一個做工精美的銀匙,有些奇怪,他將銀匙交給老闆,老闆看了看銀匙,又看了看付毓靜,見她一身婢姬打扮,拿出的東西精美貴重,暗想這東西來歷不明,不敢收受,他走過去,道:
“這位姑娘,本店只收曜晶。”
“什麼?!”付毓靜想大聲喝問,卻因為肚餓,聲音也有氣無力,“我只想吃點東西,這個再怎麼也值些錢吧?”從珞王那裡拿到的東西,應該不會太差。
老闆搖搖頭,再次重複:“本店只收曜晶。”
老娘聽到了!你他媽复讀機啊?付毓靜又氣又餓又無奈,只能將銀匙一把奪回,準備換一家碰碰運氣,就在她要離開時,一個爽朗的男聲解救了她:
“姑娘只是想用點餐食裹腹,老闆何必強人所難?”
付毓靜順著男聲望去,只見一名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的棕髮青年走了過來,他穿著咖啡色的衫袍,肩上還掛著四條兩尺來長的藍色肩授,他見付毓靜望向自己,沖她禮貌地點點頭。
“這是珞王治下,收取髒物可是會斷腕的。”老闆面露懼色,不敢鋌而走險。
“那我替這位姑娘付帳就沒事了吧?”青年從錦袍的袖中掏出一片綠葉遞給老闆。
“沒事,當然沒事。”老闆急忙接過,然後吩咐畜獸準備餐食。
付毓靜從小就對自己的顏值非常自信,她知道自己時常會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間就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這個青年與她素不相識,也願意主動為她付帳,肯定是已經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想到昨日的此時自己還在遭受少師補非人的折磨,付毓靜很警惕他是否別有企圖。
“姑娘是準備去哪?”青年坐在了付毓靜身邊,問。
“皇都。”
“這麼巧,我也是去皇都。我看姑娘隻身一人,不如結伴同遊,彼此還有個照應。”青年的眼裡確實閃爍出付毓靜經常看到的光芒——男人向她表達好感的柔情。
哼,你這個臭男人,我說去哪你都會說“正巧”吧?!不就是看上我了嗎?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付毓靜在心裡冷笑著,只是吃人嘴軟,就在她準備要答應他時,付毓靜注意到離他們只有兩米距離的另一桌坐著一名皮膚白晰、褐髮青瞳,相貌端正、儀表堂堂的青年正沖自己擺手。
付毓靜不知這名青年為何對自己打手勢,加上對這個長相普通的男子並無好感,於是婉拒了他的邀請:“抱歉,在去皇都之前我還有其他事要辦,不能與你同路。”
“那真是可惜。”青年知道付毓靜只是找了個藉口,便不再強求,閒聊了兩句後就藉故告辭。
付毓靜這才舒了口氣,暗想幸好他已經先把飯錢給了,否則自己還得餓肚子。在她暗自慶幸的同時,她向那名褐髮青瞳的男子露出微笑,表示謝謝他的提醒。
那名男子見付毓靜沖自己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也抱以微笑,他長得可比剛才那個矮個子男人好看多了,而且也沒有迫不及待地找她搭訕,令付毓靜對他好感倍增。
付毓靜向店家打聽到了步行去皇都還需要一天,如果買一隻腳程好的孟鳥,今天入夜前就能到。
可惜在珞王郡,沒人敢要來歷不明的器皿,付毓靜盜出的琉璃杯、金筷銀匙竟一點排不上用場,就在她極其鬱悶時,一個充滿了朝氣的聲音道:“姑娘,我們也去皇都,要不要同路?”只見那名褐髮青瞳的男子站在付毓靜身後,沖她露出和藹的笑容,他的笑容是那麼好看,令付毓靜暗生好感,只是她依然對男人有所戒備:
“我們?”剛才在旅店只見他一人,沒看到有他人同行。
“我的妹妹們在移輪裡,她們很怕羞,一般不見人的。”移輪就是全封閉式車棚。
付毓靜順著青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兩頭漂亮的白底橙斑的梅花鹿拉著一輛紅漆黑頂,兩米長,一米寬的密封式車棚停在離他們不遠的空地上。
青年見付毓靜有些猶豫,道:“我叫盛瑞,是皇都人,今次帶著妹妹們到處遊歷,我看你與我妹妹年紀相仿,而剛剛那名男子又對你心懷不軌,方才暗中提醒。既然姑娘另有打算,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只是前路艱險,你又孤身一人,還是凡事小心為妙。”他說著寬大的袖袍中拿三片綠葉遞給付毓靜,“這些已經足夠買只孟鳥了。你拿去罷。”
付毓靜聽了他的話,心裡暖哄哄的,正猶豫要不要接時,青年已輕輕牽起她的手,將綠葉放在她的掌心,她的指尖和青年暖暖的手相觸,令她的心中防禦漸漸卸下。不等付毓靜想清楚,青年說了一聲珍重,然後往移輪走去。
“等等!”付毓靜突地叫住了他,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是真心對她好,否則怎麼會不求回報地送錢給她?
青年嘴角上浮,他轉過身,笑容隨即消失,一臉正色:“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他的目光誠懇,很難讓人想像他會有不軌之舉。
“我——,如果可以的話,我跟你們一起走吧。”付毓靜微微有些臉紅,再細看這名青年,雖沒有珞王的威儀,也沒有寧秀楓的俊逸,但長得還算不錯,至少比剛才那個男人好看多了,長得好看的人怎麼會有壞心眼呢?
“那當然好了!”青年面露喜色,“我介紹我的妹妹們跟你認識。”他領著付毓靜走到移輪前。
移輪只有一米多高,估計進去只能坐著,不過付毓靜注意到移輪的門從外面用木條插上了,她暗覺奇怪,還來不及細想,青年就輕輕牽起她的手,令她心裡一陣小鹿亂撞,緊挨著他走到移輪前,待他將木條移開後,當她看到車裡的境況時,腦子裡“嗡”地一聲。
只見移輪裡輔著一層薄薄的葦草,上面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個女孩,她們雙手反綁在背後,為免她們發聲,口也被布塞住,她們一個個淚流滿面,看到青年就面露驚懼之色。
不待付毓靜的大腦發出逃走的指令,腦後就被人狠狠擊打,令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付毓靜漸漸從一陣頭昏腦脹中醒了過來,眼前朦朧一片,隱約間還能聽到嚶嚶泣聲。她這才回憶起自己記憶的最後片段,頓時驚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那個叫盛瑞的青年正從一個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帥不醜,普通得可以做背景牆的中年男人手裡接過六片黃葉,他連聲道謝後連看也沒看那些他自稱是妹妹的女孩們一眼就退了出去。
背景牆男人這才轉過身看著他剛買的六個女孩,滿意地撫摸著下巴的幾根綠須:“你們——都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嗎?”他的聲音拔尖,就像在扯著嗓子說話,沒有男人渾厚的底音。
幾個女孩驚魂未定,不是落淚就是顫抖,只有在短短的四天經歷了大風大浪看透了世間蒼桑的付毓靜鎮定自如——最壞的情況她已經遇到過了,現在再壞又能壞到哪去呢?
“莫非是姬坊?”付毓靜雖然有些害怕,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她必須要想辦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呵呵呵。”背景牆男人發出尖利的笑聲,這聲音就像在利物在金屬物上劃過時留下的尖叫,刺得人耳朵生生地痛,他望向付毓靜,“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沒哭的。”
“呵呵?”付毓靜用鼻孔噴著氣,憤懣、無奈和心酸只化為這兩個字。
“你叫什麼?”背景牆男人抬了抬下巴。
“靜靜。”付毓靜淡淡地回答,她現在已經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真名了。
“見過男人嗎?”背景牆男人已經在用眼睛扒她的衣服了。
如果是以前,付毓靜已經開始污言穢語地罵娘了。但經歷了這些事,她學乖了,她知道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在學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想要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她只能先假意聽話,再想辦法逃走!
付毓靜微微牽動嘴角,站起身,走到背景牆男人面前,輕輕勾住他的脖子,用魅惑的眼神看著著:“你說呢?”
背景牆男人一把摟住她的纖纖細腰,不顧房裡還有其他五個流淚不止的女孩,正欲親吻她,付毓靜用玉指擋住了他的唇:“你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她的聲音嫵媚動聽,慵懶柔情。
“皇都,以後我會讓你見識很多貴人。”背景牆男人快速地作答,又想親吻她,付毓靜卻往下彎腰、別過臉,躲避著他:
“不要嘛,今天我已經很累了,明天再伺候你,好不好?”她說著用手指在他不怎麼光滑的臉上輕輕撫過,她見他臉色一沉,急忙話峰一轉,“更何況還有這麼多妹妹等著你調教呢,對我,你就不用急嘛,反正遲早的事兒。”
聽了她的話,五個女孩抽泣得更厲害了,背景牆男人覺得她說得有理:“那先姑且放過你!”他說著大力地抓了一把她豐滿的胸部,然後對著門外喊著:“在工!”
一名只有付毓靜一半高的身材矮小、長相醜陋的男人推門而入:“主人。”付毓靜見此人長得如此畸形、難看,難以掩示眼中的厭惡。
“帶這位靜姬去橙房。”
出了房間後,付毓靜才發現此時已經入夜。她所在的是幢氣派的大宅,屋中的擺設較為華貴,回想起她在珞王郡也曾到過姬坊,但與此處相比,就像是鄉野之地和皇宮大院一般有如雲泥之別。
大宅之後是“目”字型的院落,兩條長廊連接著東西兩院,院落兩側都是飄著彩縵的房間,朔風吹起,空中也變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雖然此時已經夜深,但還有不少穿著嫵媚、嬌豔的女子和身穿華貴錦袍的男人進出,時不時地還能聽到從房里傳來的呻吟和叫喊聲。
曾與珞王嚐過世間極致快感、又曾在少師補那個噁心八拉的男人身下喘息不止的付毓靜對此已是習以為常,充耳不聞,從容自得地從這些房前經過。
付毓靜的房間座落於西院的里間。推開門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橙色的布縵,五米為一隔,共有三隔,第一隔是一個圓桌,上面豎立著一塊拳頭大小的曜晶石,將屋中映入白晝,桌上還放著鮮果和美酒;第二隔中間放著沐浴用的兩米長、一米寬的,往下凹陷的浴池,一汪青水還冒著蒸蒸熱氣;第三隔後方有一張大床,目測床寬兩米,長有三米餘,床上鋪著軟軟的絨被,絨被以赭紅為底彩色,紋金鑲邊,看起來頗為喜慶,像極了婚床。
房間裡時時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有些像脂粉味,又好似蜜桃般香甜,雖然這並不是個正經的地方,但還是令付毓靜覺得心安。
昨晚在農家的硬板床,幾乎一夜沒睡,她著實累了,等待引她來的矮小丑陋的男人在工離開後,她先清點身上的物件,別的不說,幸好從儷姬那裡拿到的那盒乳白色的凝脂還在,付毓靜知道這個玩意兒一定會排上用場。她先將身上的風塵洗淨,吃了些鮮果,然後躺陷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付毓靜隱約覺得有人鑽到了自己旁邊,正在解開她腰間的腹帶,她睜開眼,見背景牆男人正淫笑地看著自己,手還在她下方蠕動著,試圖幫她興奮起來。
嘖,真他媽煩,想睡個覺都睡不踏實。付毓靜不悅地想,卻清楚這個長得索然無味的男人掌握著自己的生殺大權,雖然她性子不好,但不笨,在腦子清醒的時候也知道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可以。
只要找到了木曜星君,我就能回家了。不管在這裡發生了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付毓靜寬慰著自己。
雖然夜空中不時傳來遠處男人女人們的笑聲叫聲,上方還有背景牆男人沉重的喘氣聲,但付毓靜還是睡得格外香甜。
背景牆男人對付毓靜很滿意,第二天就把她的日程安排得滿滿噹噹。接下來的三天,她只能一邊取悅著長得怪裡怪氣的男人們,一邊打聽著木曜星君的下落。
在知道木曜星君在皇帝居住的龘堡深處的木曜聖殿,即便是王公大臣也需要皇帝召見方能進入後,付毓靜有些絕望,但所幸天無絕人之路!
皇太子祈婚一事在皇都鬧得滿城風雲,成為了大街小巷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聊談資,大家尤其對一隻身份低賤的畜獸如何進入龘堡一事更加好奇。也這讓付毓靜看到
了希望——既然別人能進,她自然也能進!
所以當聽說皇太子會帶著未來的太子妃去龘堡晉見皇帝后,姬坊的不少人都偷偷去泛城的前街觀看,付毓靜也悄悄溜了出去,不過她的目的是龘堡,心想也許趁著人多防備不嚴還能混進去,或是找個當兵的,用自己的身體做武器,引誘他將自己帶入龘堡。
誰會知道一周前,付毓靜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經過多方洗禮,現在已然成為身經百戰的姬娘。
皇都共有九層,龘堡在其最高處,儼然金字塔的塔頂部分,三府御所及王公貴冑們的居處則分佈在第二和第三層;四層和五層是旅店、自由市場、醫館、鬥獸台等;第六和第七層則居住著凡民;第八和第九層則只有低等的畜獸住在這——高等的畜獸一般都住在主人家裡,只有低等的畜獸還要自己找落腳的地方,他們平時也只能做做零散的工作,有的甚至只能撿食他人丟棄之物,不過因為這兩層的佔地最廣、人口眾多,多達皇都總人口的一半。
付毓靜所在的姬坊位於第五層,到離龘堡最近的第二層的前街步行只需要半時。
皇太子一行進入龘堡已經好一會兒了,前街上擠滿了人,大家你推我擠,都想站在最前面尋找最佳的位置,不過因為從龘堡到太子府都有珞王的軍士沿途護衛,最前面的人離街道也足有兩米之遙,而付毓靜因來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四五層人群之後,踮著腳尖觀察著自己如何進入龘堡。
可惜因一隻畜獸闖進了龘堡一事在皇都中引起了渲然大波,武皇對此非常生氣——幸好這只畜獸只是跟皇太子共浴了一下,若要是來殺他的刺客,那可得了?!於是他令禦禁衛加強了龘堡的守衛,現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隨時都有人巡邏查視,消除了龘堡的盲點。這也打破了付毓靜想“趁亂混進”的美夢,就在她無比失望時,堡底伸出木橋,連接了泛城。
很快,皇太子、準太子妃和珞王並肩騎行的英姿出現在眾人眼前。
當付毓靜看到與那個氣質容貌都屬絕品,猶如天神一般的皇太子共乘一騎的竟然是早就應該死掉的蒙杺莯時,她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眼冒金星:
蒙杺莯那個小賤人還活著!!!而且居然成了皇太子的女人!!!!
現在回想,當初她到珞王郡時,被姬坊的人撿到,他們一定是為了騙她,讓她安心在姬坊,所以才故意說跟她一起來的人都死了,那就是說,寧秀楓很有可能還活著!!!
啊——!!不可原諒!!!太氣人了——!!!付毓靜在心裡咆哮著,她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發般地噴射著,震驚、詫駭、憤怒、不甘等等等等情緒全部湧上她的心頭,更把她差點氣絕的是,第一個狠狠地要了她又把她像垃圾一樣丟給其他人,連正眼都沒有瞧過她的珞王,此刻竟然和顏悅色地與蒙杺莯那個小賤人聊天!!!!
太!!氣!!人!!了!!!!這他媽什麼世道——?!!!
付毓靜用忿恨、怒怨、陰毒的眼神死死地瞪著和皇太子同乘九色鹿,正與珞王說著話,絲毫沒有發現她存在的蒙杺莯,氣得混身發抖。
等等!付毓靜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皇太子長這麼帥,怎麼可能看得上蒙杺莯?!一定是他沒見過異界的女人,圖新鮮吧!如果他見到了我,那豈不是……只要假裝跟蒙杺莯那個賤人關係不錯,皇太子應該不好意思趕走我吧!一旦我去了太子府,將他拿下,他還會用正眼看蒙杺莯?!
付毓靜越想越覺得可行——對啊!像她這樣高顏值高情商高逼格的絕色美女,又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拿下皇太子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看到了希望,付毓靜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