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前的休憩
彼时年仅十五岁,且羽翼未丰的继位王女,近乎是毫无悬念的,在仅仅时隔四个月的短暂统治期内就被朝中的权臣彻底按住了爪牙。
到此为止,济德国的命运便再也无可回转的被推搡着,随波逐流的没入命运交汇洪流。
推举幼主上位,随后是腐败,藻井倾颓。
这种事情,魏昭恍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已经在无数本史记里见证过无数遍。
她忽然感到荒谬,心里近乎要因为这莫名情绪而发笑,眼睛却流下泪来。
在数十年以前,也或许只是数年前,魏昭这时候已经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内许久,时间的宽度对于她来说仿佛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所以总之是无甚分别的。
但总而言之,是在她的父亲弥留之际的时候,父亲原本拟给她的封号是昭阳,虽然最后也没能落成。
她因此恍然感到有些陌生,竟一时困扰于不晓得应该自称为什么。
她面前正俯首跪拜着她幼小的皇弟,但面前君主在跪拜的同时,又双手高高托举着一杯鸩酒。
模样艳丽如岩彩。
“绥靖公主,”面前君主哭叫着朝她跪拜到,他说,“您且喝了这毒酒吧,否则,否则的话,大人他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您也不愿意瞧见我们偌大一个济德国最后毁于您手吧?”
仿佛此时正遭遇着面前这一切的人并非是她魏持瑾。
她感到恍惚,眼神仍如同灰狼最后巡视着这原本就与自己不相干的领土。
于是魏持瑾在自己临死之前恍然又想起,恍恍惚惚又仿佛听见,自己的房外仿佛烁烁正落着她许多年都不见倾颓大学。
房内燃着火,木材吱吱呀呀的燃烧作响,即便此时的感知已然因为鸩酒而混乱,但魏持瑾的确恍然的瞧见。
她瞧见自己的父亲,那位君主,那位雄才大略的,经天纬地的君主,他仿佛正神色颓然垂目正看着自己,仿佛又重复着他死去以前,轻飘如窗外絮雪的那番话。
魏持瑾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即便她在这之后无数次噩梦缠身,不须说在梦里目睹过什么,但醒来时总归是不记得的。
如今却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
无论是魏昭,是那个从来与她素未谋面的,骄傲的,少年意气的昭阳公主,甚至是绥靖公主她本人,竟到底从未有一人短暂的忘记过。
她甚至记得自己的父亲说话时的神态。
记得他的虚弱,气若游丝,记得他的昏沉的双目在讲话时一共缓慢眨动了五下,记得那时灯中微火。
她听见自己的父亲,听见统御着这个原本强盛国家的君主,弥留时对她如是说。
“魏昭,”他说,他低声问,“魏昭,朕的女儿,朕的掌上明珠,朕那惹人怜爱的昭阳公主。”
他执拗的,却仿佛并不期望得到一个答案那般低声问。
“你为何是个女子?”
为何是个女子?
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