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扶环玉动金铃
“堂堂陵王殿风下，纳一个男人为妃，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你能为他拒了所有人吗？”
扶鸢后退了两步，仍是接受不了，他用情至深，却不是对她。她以为这是属于她的深情，被沙华夺走了。
“你不是没听过吧？本王身中奇毒，寻遍天下名医终不得解，体内毒性未除凶险叵测，十年之期已至，如风中柳絮风停命休。他们笑又能笑几年？你贵为公主，年纪轻轻愿意为本王守寡？”李毅辰轻飘飘地说。
扶鸢呆滞在原地，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问题，她只知道她对他一见钟情，她不关心他的身体，她甚至不关心他什么时候死。十年对当时的她来说还很长很长，久而久之人提及，仿佛没有这回事般。
“我时日多，苍天有眼，把他送到我身边，让我人生少一憾事。我只想好好陪在他身边，度过剩下的日子，望你好自为之。”
李毅辰牵着沙华离开了房间，扶鸢还尚未想清楚答案呆愣在原地。她贵为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莫说王妃，就是皇妃也是一句话的事，她早就把自己幻想成了王爷的人。她望着树上的好果子，望了这么久却被别人摘走了。此刻突然遭受打击，如晴天霹雳，一时法接受。
花园内，芳香四溢，蜂蝶越过高墙进来，穿行于红绿之间，锦鲤跃出水衔花。两人看着眼前美景却半点儿也提不起兴致来。
沙华抬眼看李毅辰，见他眉眼中尽是阴翳。
思虑良久后，他终于启唇问:“王爷，你若解了毒，有长生之命，你最想做什么？”
李毅辰闻言顿了顿，看他一眼说:“君临天下，然后与你长相厮守。”
李毅辰想把他藏起来，他又何尝不是，这么好的人登了帝位，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的好儿女要倾心于他。沙华明眸里隐隐有些失落伤感，他不想李毅辰去争什么，但是他更不想拦他。
沙华淡淡叹息一声，淡到谁也察觉不出，“王爷，你找个信得过的御医给你瞧瞧吧。”
“不用了，我已经死心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足可窥见他为了活命做了多少努力。他像拼命挣脱桎梏的困兽，寻尽良方，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最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认了命。
什么样的人才会放弃努力活下去？身处闭室，苦寻不到一处缝隙，毫光亮的人，这样的境地，没有人比沙华更清楚。
沙华挪动了步子，抬手摘了朵桃花递给李毅辰。他像要与李毅辰诀别般，剥离了平日的嬉闹外衣，浑身散发出凄凉之意。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尝遍了各种法子吃尽了苦头，可你知道吗？一说天绝人之路，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我原以为我会一辈子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蝇营狗苟。终有一天会死在猫儿嘴里，死在锄犁之下，死在只属于它的夜晚。
可后来，我遇到了你，我见了人间最美的景色，看到了往日从不曾看到的星辰。我曾穿梭于繁华大街，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终日心惊胆战。后来我到了荒原，却能心安。”
说到这里他眼底的悲哀已经将要溢出来了，是别人从不可窥见的情感。从他们相见之始至今，李毅辰见过他的警惕与戒备，疏离与逃避，可后来他总是高兴的，比他见过的大部分人都乐观。
可此时，这个人现在却是让人看一眼就想流泪。原来他不仅能让人高兴，也能让人伤心。
他望着高墙说：“我见过活生生的人，明明命不该绝却惨死丧命，我也见过身患不治之症者，毫征兆的痊愈。”
他转身抬手抚在李毅辰的脸上。
“命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千丝万缕，因果相连。我们拜了神山，它一定会保你安康的。”
“只要你信，就一定会有生机。”
李毅辰按住他的手，停在脸上，久久注视着他。
“好，我信。”
他拥紧了沙华。
一阵清风拂来，桃枝摇曳，桃花纷飞，落到他宽厚的肩上，积累了厚厚一层。
这个时候李毅辰才给他翻起旧账来。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占有欲？刚才别的女人靠在我怀里你看都不看！”李毅辰掐住他的脸略显责备道，“你以前的魄力去哪了？”
“我想看看你的态度，”沙华有些心虚地说。
“那你看到了？”
“嗯，以后她若是还来纠缠你，我就像扔她的孔雀一样把她扔出去，任她是公主王子，就算天上的仙女我也照赶不误。”
“这可是你说的。”李毅辰耸耸他。
“嗯。”
两人抱立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
“我们去找徐希年。”
“又找他，这死小子。”
“带他去流云锦绣坊，你不是要找出谁害你么？”
……
三人从流云锦绣坊出来，毫头绪。
“流云锦绣坊是京城最大的布行，富贵云集，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如何查？”徐希年面露难色道。
“等，”李毅辰说。
“等谁？”
“烈尔善。”李毅辰眸光深邃，意味不明，“他迟早要来的，我们等他露出马脚。”
“要我说，直接把他捆了上酷刑，还怕他不招？”徐希年说。
李毅辰侧眸看他一眼，鄙夷道:“莽夫。”
“你……你不是莽夫！？”徐希年有些恼，这个莽子还说自己是莽夫。
“这可是通敌，诛九族的大罪，随便捆了就能问出证据来？就怕连给他传信的人他都不知道是谁。若是打草惊蛇断了线索，就更难寻了。这个潜伏在宸国的毒瘤一日不除，我心一日难安。”李毅辰说。
沙华看他一脸得意的模样，喋喋不休起来，拉着他朝茶馆去，“走了，喝茶去。”
三人进一个茶馆，寻了个偏僻位置坐下，闲聊起来。
“我听说你们西征时遭遇了不测，王爷的贴身侍卫千钧一发之际挺身出，与敌国大将耶鲁金大斗三百回合，斗得天昏地暗，最终击毙耶鲁金破除险境……”徐希年握着杯盏笑道。
沙华正在喝茶，闻言一口喷出，幸儿他的对面没坐着人。
徐希年又说:“这侍卫生得面如冷鬼，青面獠牙，力大穷，凶猛比，这才能于那耶鲁金打斗。”
“这说的不是侍卫，这是胡野狼人才是。到底是哪些人在乱传谣言，越传越邪乎了。”沙华擦干净嘴说。
他的一抹余光瞥见李毅辰憋着笑，立刻猜疑道:“是你？”
李毅辰这才笑出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