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一夜未归去哪儿了
小翠儿笑呵呵默认了，她的上级自然得吹捧着。
“那秋掌事呢？本王要成亲了，想买些红绸，和新颖的面料，定制两套喜服。”
小翠儿恭敬道：“秋掌事不在，每个月才来那么一两回，前几日来了，近期应当都不会再来，到时候我留个心眼，与他说说，或者去您府上知会您？”
李毅辰点头。
小翠儿壮着胆子问：“敢问王爷，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有福？”
李毅辰说：“不是什么姑娘，就是方才试衣的公子。”
小翠儿翘首望望试衣间，笑意更甚，不再追问。
此时沙华也出来了，他只挑了几件素雅的，白青蓝。
李毅辰朗声道：“衣裳钱和定金我稍后让管事的送来。”
“好嘞！王爷慢走。”
行了一段儿后，沙华侧头问他，“什么定金？”
“成婚衣裳的定金。”
“成婚！！？”沙华立住了脚，他觉得有些唐突。
李毅辰也停下对他说：“我打听清楚了，烈尔善和秋掌事接头，我是为了借个由头常来这里，让秋掌事监制我们的布匹绸缎，我们就算算日日来，别人也只能说我们恩爱，挑不出别的话。”
李毅辰说地冠冕堂皇，沙华从他幽深的眼底寻不到一点儿私心，居然没法子质疑他。
回了玉溪府后，李毅辰寻徐希年议事去了。沙华便去了早晨去的宝库房，他要过过眼瘾，品鉴品鉴那些珍宝。
在宝库房里，他偶然寻到了他的家传医书，山海扶携残失的卷册——命石篇。
他欣喜又疑惑，嘀咕道：“原来在王爷这儿，怎么不告诉我。”
他弹去了上面的灰尘，翻开来。
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用命石研制毒药的法子。他吊着一口气看完了，心脏起伏越来越大，结合他所知道的线索，推出来缘由。
他空洞的眼眸从卷册上滑过，瞥到一旁，唇角颤了颤，他不能接受他的猜想，他像个雕像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那晚，他姑母给了他父亲一个药包，说要取太子性命，保她肚子里的胎儿。沙华便暗中关注，他不想告发自己的爹，也不想李毅辰死，于是他趁机换了药包，将里面的药换成了面粉。
现下事态明晰了，他姑母将原生毒下到糕点里，送给李毅辰，吃了也不过轻微头疼脑热，呈现发烧之状。而后必定传他父亲问诊，他父亲再称是发烧，将激发毒喂给他，以毒攻毒压住原生毒，此事就会平息。日后两种命石研制成的毒物便会在李毅辰身体内互相影响，一种多一种少，等少的那种消耗尽了剩余的一种毒就会显露出来，只需数年，他就会暴毙而亡，声息。届时她姑母的孩儿已然长大，便可争一争太子之位。
这样的计谋，却偏偏毁在了沙华身上。他误打误撞知晓此事，偷换了他父亲的药，让李毅辰病倒，久不见好转，立刻被其他太医诊断出来，推究出根源到那盘糕点上。
沙华神的脸上却滚滚落下泪来，他再也力支撑，瘫靠在墙壁上。论他爹和姑母的做法对与不对，他没办法把责任推到已经死掉的亲人身上，他说服不了自己。说到底是他害了他全家，他的做法与大义灭亲直接去揭发他父亲异。
他的苦难，忧的苦难，大哥的苦难，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当他从阿凤那里得知他父亲和姑母合谋害了李毅辰，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好补偿李毅辰，日后帮他坐稳江山，可以稍解心中之愧。现在他才发觉不止如此，他害了所有人。
李毅辰的命他可以救，可他家里那些人的命，他偿还不了。他的灵魂像被抽干净了，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不知所思所想，所闻所见。他在那个漆黑的角落蹲了一夜。
次日天明时，他才红着眼，跌跌撞撞从库房出来。
那处是王府重地，寻常人靠近不得，是以府里的侍卫寻了他一夜也没寻到，倒是都被李毅辰赶到府外去找了。
李毅辰正在正堂焦急等着，他扶着额闭着眼。他蓦然抬头，见沙华自己回来了，立时松了口气，起身扑过去。
他俯身按在沙华瘦削的肩头，满眼忧色望着他，“你一夜未归去哪儿了？”
沙华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面容憔悴，红着眼眶，他微微抬头看一眼李毅辰，哑声道：“没事，我在宝库房睡着了而已。”
可他浑身上下哪里有睡着的样子，不像从藏宝阁出来的，倒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脆弱到晃一晃就会散掉。
“我晕倒了，才醒。”他继续说。
李毅辰这才勉强相信，“身子不爽利？我叫太医来！”
“没有，蹲久了起身血塞而已。”沙华说。
李毅辰也不强迫他，带他回了房。
他躲藏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尽管熬了一夜，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困倦。
他钻进了牛角尖，若是回到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做？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仅仅做了当时对他最心安的决定，虽然那个决定他什么也没能改变，不仅害死了全家，也没能救了李毅辰。
他想就这么死掉，什么也不管了，他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老天又给他当头一棒，兜兜转转绕回了原点，折磨他的身体，再煎他的心，这就是因果报应。
浑浑噩噩了几日，他趁李毅辰上朝时溜了出去，他去了酒肆，徐希年去过的那家。
琅桓说过，喝酒可以消愁，喝得烂醉如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用想。
他缓行在大街上，心里第一次萌生了怨恨的念头，怨他死了的爹和姑母，怨老天爷，亦或是怨他自己。
刚进那酒肆，小二立刻笑着迎上来，他见过沙华，与陵王和徐将军一起的。
“您要点儿什么？”他恭敬地问。
沙华失神道：“要最烈的酒，越能醉人越好，多来些。”
他颓然坐下，等着他的救命酒来续他的命，他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一定会得癔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