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红鱼潋水永相随
明明小时候先相识的是他，重逢后打开阿桥心门的人也是他，可他只是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被李毅辰钻了进去，不给他留一点机会。
他一家子都是武将，心思没那么细腻，不知道如何与喜欢的人相处，小时候就常常抢阿桥的东西吃，逗阿桥生气，让他多看自己两眼，后来居然看到阿桥帮别的姑娘追自己，他就生气越发想欺负阿桥。
陈蒲来他家提亲的时候，当时他就在门外偷听，那个时候又激动又欣喜，炙热的心却被泼了一盆凉水，他爹居然替他拒了这门亲事。
后来他同徐将军大吵了一场，不吃不喝憋了三天徐将军也不肯妥协，于是他就离家出走立志要自己拼出个功绩来，自己当将军另立府邸，再去娶阿桥。
可他离开不久，阿桥就走了。
他从军中赶回来，只看到贴了封条的朱红色大门，幸而听说阿桥逃走了，他不信阿桥真的死了。
在军营里，他常常独自一个人看月亮，旁人只当他是念家了，可有假时他又不肯回去。
旱灾时，他想着阿桥，瘟疫时，他也想着阿桥。皇帝不肯赈灾，粮都发到边界巩固边防，瘟疫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儿染病的迹象就抓起来，烧死。
在梦里，他梦到阿桥饿死了，病死了，被烧死了，被人追，被人打。
后来他就恨徐老将军，忤逆他，跟着这个废弃王爷，跑到西陵这偏远之地来。
当他在烧鸡店外，拿帕子擦净那个小偷的脸时，他的呼吸都停滞在了那一瞬。
他心心念念的阿桥。
他认真查了官府的文档，却查此人，他更确信了这个小偷就是阿桥。可这个小偷又如此陌生，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儿阿桥的影子。
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当李毅辰喊陈归桥的时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若他不应，那就不是了。
他应了，是阿桥，可是阿桥像坚冰一样，既冷漠又情。
后来他日日去找阿桥，让他放下戒心与防备，融化了他，阿桥还是还是那个阿桥，一点儿也没变。
徐老将军却来信说，给他许了国公女儿，要他回去成亲，他再三拖延拒绝，徐老将军却说若他再不回去就堂兄弟代替拜堂，人还是他的人。
他不得已回了京，大闹一场退了亲，徐老将军也终于妥协，只是要他留在京城，如此才有前程可言。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还来不及高兴，王爷就回京了，他看到阿桥和李毅辰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等了十余年的阿桥又从他手里溜走了，他甚至来不及透露一点心意。
自当日起，他饮酒消沉，一蹶不振。
后来不知情的阿桥安慰他说，他还可以等，等一个机会，他嗅到了希望。
现在这个机会好像到了，又好像没到。
他怕阿桥真的像他说得那样，傻傻的等，等扶鸢老，等扶鸢死。
“你发什么呆？”沙华拿手在他面前晃晃。
徐希年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忧写累了，就翻花绳，听雨没空，她就和沙华翻。听雨近来老是被调派出去，说是忙大婚的事，可王府这么大，哪里需要她去，扶鸢也只能通过这样来日日提醒沙华，听雨怕沙华伤心，每日趁沙华没醒很早出去很晚才回来。
徐希年就在一旁看着，时而看看他们手里变着花样的红绳，时而看看沙华安静祥和的脸。
“阿桥，你想射箭吗？”他问。
沙华侧过头看他，半真半假道：“我现在连拉弦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翻翻绳了。”
“阿桥……阿桥，二哥，这么说来我也应当是还有个名字了，那我叫什么呀？”忧倏尔问他。
沙华沉默了须臾。
“大哥叫倚井，我叫归桥，你叫拂绒。”
“芙蓉？出水芙蓉，怎么不叫芙蕖？陈芙蕖多好听，跟你们的名字又应，井，桥，渠。”忧天真自语。
沙华轻笑，“是拂绒，春风拂柳的拂，蒲公英绒的绒，拂绒就是合欢花。”
忧嘀咕道：“这起得也太敷衍了，照着医书起，果真还是得多读书才行……”
沙华耳尖，离得又近，忧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你的名字可一点也不敷衍。”
忧眼睛亮了亮，“怎么？还有什么典故吗？”
沙华望她一眼，浅笑道：“果真还是得多读书才行，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等你有一天能读到这首诗就知道了。”
忧好奇心起来了，非知道不可，让自己读那得读到何年何月去了，她缠着沙华问。
沙华经不住她闹腾，又有徐希年在一旁和稀泥，奈就说了。
“绒花拂风蝶难飞，红鱼潋水永相随。”
忧跟着复诵了一遍，“是何意？哪位大家所作，我查查去。”
“我也是在杜学究的古书上看的，讲的是北冥大鱼鲲化为鹏以后，振翼而飞，羽翼扇起的大风吹散了岸上小小的绒花，这风大得蝴蝶也不敢张开翅膀，但是北海的小红鱼却不惧怕，顺着大鹏激起的水流，往上游了三千里，而后精疲力尽死去，歌颂的是人心有所志，奋不顾身。”
“后人呢就曲解了其中意思，把诗里的绒花比做荣华，说被散去了富贵的人，即使如蝶有双翼也难飞走，寸步难行，所以人们渴求富贵就如同随水逐流的鱼一样。”
“拂绒，就偏偏是散去荣华的意思，爹爹医术虽高，学问却不怎么好，这是请杜学究给你起的名字，他希望爹爹能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徐希年道：“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巧，拂荣，杀华，你和忧的名字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真是，巧得很。”沙华也回过味儿来。
忧听得津津有味，笑道：“二哥，你好久都不与我讲故事了，我最喜欢听你讲这些个了，再多讲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