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如其名,馥郁无声
大白狂奔的时候,身侧狂风呼啸,阿桥将头深埋进它的毛发里,抵风御寒。
天黑了又亮,破晓时他们到了大漠边缘,偶尔可穿过些农庄,吓跑好些庄稼人。
再到主城外时,行人渐渐多了,有的农妇见着白虎直接跪下参拜了。
守城士兵见着穿丧服骑白虎的白发少年也是客客气气。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
阿桥从老虎背上滑落下来,仰头对城墙上的人道:“我想见南河王。”
“你且等小半个时辰,我去上报。”那侍卫恭敬应下。
“多谢。”
阿桥怕惊扰到行人,领着大白到远处靠着城墙根儿坐下。
深秋之后,天越发寒冷,他的衣物单薄,蜷缩靠在大白肚皮上,拿它的尾巴盖住自己的肚子,虽然没有大作用。他又屈膝抱臂,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里。
一人一虎安静坐着,与周遭的纷扰格格不入。
有胆大的路人特意拿来猪蹄,供奉在远处,大白见着那猪蹄就作呕,偏过脑袋。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一睹白虎真容,见到阿桥时不禁谈论他是何许神人,竟与神物为伴。
正午时,城内一宫人高喊,“南河王到!”围观众人闻言纷纷下跪顿首。
阿桥忙起身,望向城门处。
正中身姿挺拔之人,应当就是南河王,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气势却不小,很像一个人,让阿桥自动脑补出面具下的脸。
他不惧白虎,带着一众人迎面走来。
阿桥微微躬身,低头。
“拜见南河王。”
南河王眸光微动,此外没有任何言语举动,得身旁内侍轻咳提醒反应过来,才道:“免礼。”
“你是神女大人派来的?”他问。
阿桥想了想道:“算是吧,南河边界有人研制胡鬼,意欲不轨,我想解决此事。”
南河王摘下面具,眼含笑意问他:“你可记得我?”
阿桥抬眼看他,眼熟,这诡异可怖的面具更眼熟。
半晌后他终是记起来了,在京城时撞掉面具的那人,只是那时他没什么心思。
他眸光下移点头道:“记得。”
南河王扬起唇角,“你怎的来南河了?”
“此事……说来话长。”
南河王又问他,“你方才所说胡鬼是什么?”
阿桥看向别处,忧心忡忡道:“是一种用死人练成的怪物,红面獠牙,凶猛比,可以传染。若散开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难。制鬼之人应当在南河边界,具体位置我却不知……”
南河王越看他越像救世的神仙,在宸国京城时,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中原人,当日若不是沈青沂在场,他必定要多搭几句话。
“……练尸需要大量尸体,以南河王的能力派人调查何处常有盗墓偷尸发生,顺藤摸瓜,我想找到此人也不是难事。”
“我会派人去查问,不过需要些时日,你就暂且留下让我招待几日。”
阿桥深思后应下了,他现在身分文也去处,若不想饿死只有去捡垃圾吃了。
他转身朝大白鞠了一躬。
大白虎啸一声,响彻天地,跪伏的众人浑身一震。
大白迈开四肢往回奔去了。
“请。”南河王侧身。
“不敢僭越,请南河王先行。”
“一起走,我们南河没这么多规矩,你既是神女大人派来的,就是南河上宾。”南河王爽朗道。
阿桥妥协,两人并肩进了城。
南河王见他瘦弱穿得又单薄,解下了狐毛大氅递给他。
阿桥愣了一瞬,想接又觉得不合理法。
不等他拒绝,南河王果断披在了他身上,两人身材相差较大,长出来的一截拖到了地上,因有南河王的体温,这大氅比听雨的斗篷更是暖和。
他也是渴望温暖的,想解下的手,动作改为拢紧了。
“我还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南河王问他。
阿桥看了看周边的人,南河与大宸来往密切,南河王与李毅辰更是有交集,白虎之事只怕会传得沸沸扬扬,两个名字都用不得了。
“桂声。”他说。
南河王悄悄望他的侧脸,睫羽上挂着霜,眼眸被寒风吹起了一层水汽氤氲,泛着光。清白脸颊上透着一抹红,红唇轻启呼出的白气,也如仙气一般。
“人如其名,馥郁声。”
阿桥凝着前方的路,淡笑回应道:“谬赞了,南河王的中原话也是非同一般。”
南河王笑起来,“我母后是中原人,我自幼就听她讲中原话,念中原的好。”
“难怪。”阿桥侧头仔细端详他,确实不像纯正的胡人那么粗猛野蛮,更参杂了几分中原人的俊美。
“对了,南河是否于数月前在北沃褚城打过仗?”阿桥问他。
“边界多摩擦,战事必不可少,我王弟在那一带确实攻过一次城,要挫挫北沃的锐气,他过几日就要回王庭来,你想知道具体事宜到时候可以问他。你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
阿桥缓吐一口白气,感伤道:“我那时被北沃人抓到,幸而有南河军来,才保下一条命。”
现下想来,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各种人各种事,他已经死了七八次。原先他怕死得很,生怕入了地狱恶鬼缠身,万劫不复。在真真儿死了一次之后,他反倒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