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還是在先皇當政的時候,身為郡王的武皇就已經縱情酒色,他的王后勸解不止,懲罰了他最寵愛的一名侍姬,武皇一怒就……”說到這,皇太子有些難以啟齒。
“他做了什麼?”
“他斬下了王后的手腳,將她關在木桶中,只露出頭,每天放蟲鼠至桶內噬咬,令王后生不如死。武皇還和他的寵姬在旁觀看調笑。”
單是聽,蒙杺莯就已經頭皮發麻,噤若寒蟬。
“年僅六歲的珞王趁著守衛不備,提劍殺了自己的母親,替她解脫。父皇知道後,將他接到堡中視如己出,珞王也與我同住了十載,兩載前才前往封郡。”更可怕
的是,武皇還不知道自己給兒子留下瞭如此大的傷害,相反他早就忘了這事,待珞王很好,不停地為他擴封,甚至還打算將他立為皇太子,殊不知親生兒子對自己有刻骨之恨。
“天哪,這童年的心理陰影面積大得已經無法求解了。”蒙杺莯看著前方不遠處珞王的威儀之姿,心生憐憫,也不覺得他可怕了。
“所以不必擔心。”皇太子望向已經在前方駐足等他們的珞王,面露微笑,雖然珞王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回報他的笑容,但他知道,他在心裡已經回報了。
“害死珞王母親的那個侍姬呢?”蒙杺莯問。
“武皇怎會隻寵愛一個女人?她不過比王后多活了兩載。”皇太子簡短地說,他沒有告訴蒙杺莯的是,殺了這個女人的正是珞王,那年他八歲,用了兩載苦練箭術,在一次皇家狩獵時,珞王在兩百米外將她一箭穿喉,武皇以為他只是一時失手,沒有怪罪,他更想不到的是,珞王第一個瞄準的人,其實是他。若不是當時先皇阻止了珞王,就不會有現在的境況了。
抵達皇太子府邸,侍從剛將皇太子和珞王騎乘的兩頭九色鹿牽走,門外傳來了喧嘩。隱約能聽到喝罵聲和哭泣聲。玄澤看出皇太子心有疑問,出去查看後回來禀報:
“只是有人在抽打他的畜獸。”
不等皇太子出聲,蒙杺莯已經跑出去了。
果然如玄澤所說,一名穿著青色絲製長袍的藍髮中年男人正用手中的荊鞭用力抽打著趴在地上,背上鮮血淋漓的畜獸,他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弱不禁風,恐怕再任這個男人打下去,會被活活打死。而周圍有不少圍觀的凡民和畜獸,不少人都面帶怒色,卻沒有一人敢吭聲,畢竟畜獸是自家的財產,如何處置是主人的事,就連皇帝都管不了。
“住手!!”蒙杺莯氣極了,大聲喝止。她想起在驛番那個被主人生生殺害的畜獸,不想看到同樣的事件發生。
男人見只是一個小女孩,根本不予理會,他一邊繼續用荊鞭抽打,一邊指著地上摔壞的一盞琉璃杯,嘴裡還叫罵著:“你這頭賤畜!吃我的穿我的,竟然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賤畜!!”
“你那東西多少錢?我替他賠。”皇太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蒙杺莯身邊,聲音不大,但威嚴有儀。
“呵,原來是皇太子殿下。”男人冷笑一聲,並不害怕皇太子,但他還是停了手,敷衍地行了個禮,“不多,20片赤葉。”他說著揚起眉頭,一看就是坐地起價。
“這玩意兒值得了20片赤葉?”站在皇太子身後的玄澤皺起眉頭。
“已經打碎了,我說值多少就值多少。”男人冷冷一笑,絲毫沒把皇太子放在眼裡。
玄澤走到皇太子旁邊,輕聲道:“此人是藍坤族的族長,自從藍坤族供應了龘堡的絲袍,就跋扈不堪。”也就是說如果惹了他,那龘堡就別想有絲袍了,以武皇的脾氣,必定震怒。
“他值多少?”皇太子問藍坤族長他所毆打的畜獸的價錢。
“不貴,50赤葉而已。”藍坤族長獰笑著。
“你怎麼不去搶?!”蒙杺莯自己就被買賣過,自然知道這完全是當皇太子是冤大頭。
“你說對了,我就是搶!愛買不買!”藍坤族長說著又揚起手中的荊鞭,畜獸縮瑟不已。
“玄澤。”皇太子自然知道藍坤族長完全是無賴行徑,但也不能任由他打死畜獸,他示意玄澤去拿赤葉。
“殿下,那可是……”玄澤也是皇太子的管家,藍坤族長開口要的已是府邸一載的開銷。
“去吧。”
蒙杺莯望向皇太子,雖然感激他能出手救這個畜獸,但也為他擔心,天下畜獸受苦的何止這一人,救得一人兩人,救得了這個畸形的製度嗎?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皇太子對她報以微笑,示意不用擔心。
玄澤知道皇太子的秉性,長嘆了口氣,返回府中,準備拿出如數的赤葉。
就在玄澤剛走,藍坤族長知道得逞,奸笑著向四周的人道:“哈哈,我替大家找到了一個生財之道,以後就在殿下門前抽打這些賤畜,皇太子殿下自然會出手相助,否則怎麼叫德賢皇太子呢?是吧,殿下。哈哈哈!”周圍沒有一人隨聲附合,每個人都怒容滿面,瞪視著他。
突然,一道寒光從太子府門前閃現,正大聲調笑的藍坤族長看到左眼的景色竟在上升,右眼的景色卻毫無變化,正在納悶,一滴液體從他的腦門往下滑落,他想伸手去擦拭,卻發現雙手已經不聽使喚了,不等他搞清楚怎麼回事,整個身體像是被抽掉
了骨頭似地,倏然倒地,他的眼中還茫然地望著前方,致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看到藍坤族長在一道寒光之下竟被劈成兩半,摔成地上的一癱肉醬,而在寒光發出之地,珞王站在門前,正將腰間的配劍收回劍鞘,用冰冷無比的聲線道:
“太礙眼了。”
周圍的人見藍坤族長被殺,大快人心,轉怒為喜,但見出手的竟是珞王,喜色剎時僵在臉上,頓變為驚恐狀,人們很快作鳥獸散,包括那個被打的畜獸,連道謝都不敢說,竟掙扎著連滾帶爬地逃走了,原本擠滿了人群的街道很快變得空無一人。
“怎麼了?”蒙杺莯問——就在皇太子感覺到珞王出現時,就已經提前將她的眼睛蒙上。
“皇兄,仁善未必就是好事。”珞王說著轉身走進太子府邸,他的內侍已經開始清理街道的屍體。
蒙杺莯趁著皇太子放開蒙住她眼睛的手時快速看了一眼,只見滿地都是鮮血淋漓的屍身和內臟,若不是蒙杺莯經常看如《行屍走肉、《死神來了、《電鋸驚魂這樣的血腥暴力片,早就扶牆嘔吐了。
藍坤族族長確實可惡,但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珞王的初衷也許是伸張正義,也許是不想看到皇兄被人欺侮,又或許真的只是礙了他的眼,沒有任何的審判就隨性拔刀斬之,這好像只有古代才會有如此野蠻血腥的事吧!
“但也不至將他當街處死,更何況藍坤族……”皇太子深知珞王的脾氣,知道他是護著自己,但對他的做法實在不敢苟同。
“那又怎樣?”珞王冷笑道,“皇兄就是顧慮太多,否則早已登上皇位。”
“你就是顧慮太少,所以凡事率性。”
“你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你做你的皇太子,我做我的珞王。行王霸之道,豈不更好?”珞王不知道自己率性有何不妥。
皇太子雖不認可珞王當街斬殺藍坤族長,卻清楚他說得不是全無道理。
“如果沒有你們插手,那個什麼族長真的打死了畜獸,他會被抓嗎?”蒙杺莯突然問。
“不會。”皇太子答道。
“為啥?”
“如何處置畜獸是主人的自由。”
“那畜獸的自由呢?”蒙杺莯又問。
“哼,畜獸怎麼會有自由?”珞王覺得蒙杺莯的問題非常愚蠢,他斬殺藍坤族長可不是為了救畜獸這樣崇高的理由。
“一個健康的國家應該是每一個人都能平等地享受自由,即是在免於飢餓和免於恐懼的基礎之上,人人都能感覺到安全與平和,不會因為你是王,你想殺就殺,想斬就斬,我看你就得繞道走;也不會因為我是畜獸,我就只能任人打罵砍殺,不能還手反抗。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平等生存的權力,憑什麼主人就可以隨意剝奪畜獸的生命?”蒙杺莯忘了珞王的可怕,駁斥起他來,“又憑什麼你就可以不經審判,當街殺人而不受法律的製裁?”
皇太子看著蒙杺莯,微露驚色。因為她的話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一直以來,皇太子都想改變幽州的畜獸制度,希望給他們平等的生存環境,只是目前以他的能力尚不能做到。平日他偶有向身邊的人提及這個想法,因他地位特殊,此番言論雖沒有遭到太大的反對,但他看出其實並沒有人讚成他的想法,即便是玄澤也只是按他的吩咐去做而已。
心中的理想不被認同,抱負難以實現,令皇太子時常都有無人理解自己的失落和寂寞,但現在竟從蒙杺莯那裡聽到與自己同樣的心聲,怎能教他不詫異和欣喜?
知我者方能久居我心,木曜星君,真的要好好謝謝你,將她送到我身邊!皇太子萬分感慨。
“你的意思是本王應該被判獸鬥?”珞王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俯視著蒙杺莯,聲音冰冷刺骨,眸中殺氣凜冽。
“殺人是要被判獸鬥的嗎?”蒙杺莯轉身問皇太子。
皇太子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到蒙杺莯和珞王的爭執中來,他猶豫了一下,微微頷首。
“既然殺人要被判獸鬥,就不能因為你是郡王而例外。”蒙杺莯直視珞王陰冷的雙瞳,毫不畏懼,字字鏗鏘:“王子犯法,應當與庶民同罪!”
此時前院除了皇太子、珞王和蒙杺莯外,還有玄澤、兏崢、隱娘以及珞王的幾名內侍,他們聽到蒙杺莯的話,都不禁為這個女孩捏了把汗。以珞王的秉性,他的下一個動作極可能就是拔劍、斬殺!!
皇太子又如何不知與自己生活了十載的弟弟的性子,他雖沒有出言勸誡,卻已經站在了蒙杺莯的身後緊貼著她,已然表明立場,只要珞王拔劍,他就會保護蒙杺莯,而五步之外的兏崢也握住了腰間的刀柄,只要珞王拔劍,他就會不計後果地拋出飛刃。
珞王的配劍叫斬天,曾跟隨晟皇征戰多年,他在臨終前將愛劍賜給了珞王。
斬天劍是由幽州技藝最好的黑匠花費了三年方才打造而成,劍柄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雀,其翅膀微張兩側,使劍柄形成“巾”字型,劍身黯如黑夜,在白天隱隱透著黑氣,而在夜晚則會散發螢光。斬天鋒利無比,即便是最堅硬的曜晶石在它面前亦脆如弱技,用斬天的劍氣取人性命更是一揮而就。而珞王精於劍術,早將斬天劍運用得出神入化,所以他可以輕易地將十步之外的藍坤族長劈成兩半而不傷及他物,就算皇太子與蒙杺莯貼得很近,對珞王來說,要想在不傷到皇太子的情況下斬殺蒙杺莯亦是易如反掌。
前院的氣氛劍拔弩張,凝結如冰,唯有紫藤花瓣依然隨風飄舞,不識凜寒。
“敢判本王獸鬥的人只怕還未降生。”非常地出人意料,珞王竟沒有拔劍,他的手甚至根本就沒有伸向斬天,在冷冷地甩下一句話後拂袖而去。
珞王的內侍們跟著他一起離開太子府邸,其中一人悄悄望向珞王,竟見他嘴角竟極其罕見地向上微翹,這是他服侍珞王數載都未見過的,駭得急忙低頭垂首,暗嘆自己已是老眼昏花。
“我的好小姐!你可把我們嚇死了!!”剛才大氣都不敢出的隱娘身上已是汗水涔涔,待珞王一行離開後,她著實鬆了口氣,竟發現自己指尖顫悚不已。
“為啥?”唯有蒙杺莯混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剛剛就捏在珞王手裡。
“膽敢當眾頂撞珞王卻還活著的人,恐怕杺莯小姐是第一人。”玄澤道。
“欸?你弟弟有這麼可怕嗎?”蒙杺莯問皇太子。雖然珞王對她全程黑臉,她只是覺得他不好相處而已。
“他不會傷你。”皇太子知道珞王劍法如神,若他真起了殺心,即使自己有神能,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但他也知道,珞王一向知道自己的心事,他以前對珞王說過類似的話,珞王當時表示雖不認同,但會支持,所以他不會因此斬殺蒙杺莯。
“在珞王離開皇都之前,杺莯小姐萬不可離開殿下寸步。”隱娘怕蒙杺莯單獨一人時遭遇不測,難免叮嚀。
“可我想去找寮紋大人。他今天應該會回太城。”昨晚因金浴閣人多,蒙杺莯沒能和寮紋說上話,但她一直感念寮紋和瓜皮對她的照顧,想為他送行。
“我可以請寮紋大人到府中與小姐一敘。”玄澤道。
“寮紋大人年紀大了,恐有不便,而且我為他送行,哪有讓他親自來的道理?”蒙杺莯道。
“兏崢願隨小姐同去。”兏崢知道皇太子政務繁忙,未必有空。
“兏崢,若遇珞王可怎麼辦?”隱娘還是不放心,兏崢是皇太子的護衛,武藝高超,卻恐難是珞王的對手,更何況若他真傷及珞王,亦是死路一條。
“我也想見寮紋先生,可與你同去。”皇太子道。
“殿下,宗輔大人即將到訪。”玄澤之前收到了宗輔的翔鼠飛書,提醒道。
“不用擔心,我變裝去,肯定你們誰都認不出來。”蒙杺莯說完就跑開了。
蒙杺莯之前穿著的粗製衣服隱娘已經洗好了,她換上後還能聞到一股清香,和以前一樣,她還是用布條將胸部纏上,再往臉上抹了些泥,又是一個小男孩的裝扮。
回到前院,果然大家都吃了一驚,皇太子見她的變裝確實很徹底,不禁嘆道:“難怪以前沒人發現你是女孩子。”
“嗯嗯,所以不用擔心,珞王肯定也認不出我來。”蒙杺莯對此很有自信。
待蒙杺莯踏出門,皇太子就望向兏崢,還沒說話,兏崢明白他還是放心不下,於是身影一閃,眨眼間已不見人影。
蒙杺莯剛出太子府邸,鳳凰君就從空中直衝而下,飛撲向她。
“鳳凰君,你去哪了?”蒙杺莯雖對鳳凰君常年的見首不見尾已是習以為常,看到它時難免還是有些驚喜,“昨天晚上在金浴閣後就沒見過你,我還擔心你找不到我了。”
“吱吱吱。”鳳凰君表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她。
“我現在去寮紋大人那裡,你也一起去吧!”蒙杺莯將它放到自己肩上。
鳳凰君乖乖地抓著她的肩膀。
蒙杺莯到旅店時,寮紋和瓜皮剛剛收拾好行李。
“寮紋大人。”蒙杺莯喚了一聲。
“啊,是杺莯啊。”寮紋習慣性地瞇起眼睛,“在皇太子那裡還習慣嗎?”昨天晚上在金浴閣他就已經聽出了她的聲音,只是不便當眾相認。
“嗯嗯,皇太子人確實很好。”蒙杺莯注意到他們已經打包好的行李,“寮紋大人怎麼不在皇都多留幾天?”
“還有不少公務等我回去處理呢。”寮紋道。
“我—”瓜皮似乎想說什麼。
“瓜皮,去把杺莯的行李給她。”寮紋打斷了瓜皮。
蒙杺莯最早的那套衣服還放在寮紋那裡,包裡有一個不能用的手機,都是她從原來的世界帶過來的,雖然現在並沒有什麼用處,但她一直帶在身邊,以解思鄉之緒。
“謝謝。”蒙杺莯感激不已,在看到不少畜獸的悲慘下場後,她越發覺得自己能夠被寮紋買下真是她的福氣,否則以她的性格早已橫屍街頭。寮紋不僅沒有虐待她,反而還教她幽州的文字和常識,可她受了寮紋的恩惠,卻還沒來得及報答他,他就要離開了,而他年紀這麼大,恐怕這一別就是永別,想到這,蒙杺莯心裡酸酸的,主動抱住了他,“謝謝你!”
“傻孩子,以後皇太子殿下到長野郡時,你隨他一起來看我便是。”寮紋知道她的不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嗯。”蒙杺莯點頭。
“杺—莯—,這—個—。”瓜皮用渾厚緩慢的聲音叫著她。
蒙杺莯轉過身,見他的大掌中竟有一隻翔鼠,比之前那隻叫小瓜的略小一些,它有一身雪白的短毛,只是它眼睛上面有條連成一排的淡藍色細毛,就像一字眉,頗有喜感。它和小瓜一樣繫著紫色小領巾,背上還背著一個用來放信件的紫色小背包,它雙腳直立站在瓜皮的掌中,小爪微握於胸前,如綠豆大小的黑眼珠左看右看,好奇地嗅著,小鼻子和小鬍子一抖一抖的,可愛極了。
“它是小瓜的孩子,你可以讓它給我傳信。”寮紋道。
“嗯嗯,謝謝寮紋大人!”蒙杺莯小心翼翼地接過翔鼠,將它和鳳凰君一樣放在自己肩上,一鳥一鼠在蒙杺莯肩上“吱吱”地交談起來。
時候已經不早了,寮紋準備出發,瓜皮將他扛在肩上,蒙杺莯將他們送到泛城入口,看著寮紋坐上了租來的三色鹿車,目送他們遠去。
直到看不到寮紋的車後,蒙杺莯才打道回府,在路上,她喃喃自語:
“對了,應該給小翔鼠取個名字。”她將小翔鼠放在掌心,仔細端詳著它,“嗯——,就叫你白虎君吧!怎麼樣,很有氣勢吧!”
“吱吱。”小翔鼠滿意地點頭。
“吱吱吱。”鳳凰君跳到蒙杺莯的掌心,正式自我介紹。
“吱吱吱。”白虎君也重新自我介紹。
看來吱星人的語言是通用的啊。蒙杺莯看著交談甚歡的鳳凰君和白虎君,暗忖著。
一路上倒也沒出茬子,在天色暗沉之前,蒙杺莯順利地回到了太子府邸,正好皇太子剛送走了前來拜訪的宗輔,見她安然回來,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見到寮紋先生了嗎?”
“嗯,寮紋大人送了我一隻翔鼠,叫白虎君。”蒙杺莯將白虎君給皇太子看,她本來想將鳳凰君也介紹給皇太子的,可不知什麼時候它又飛走了。
“寮紋先生是回哪?”皇太子問。
“太城啊。”蒙杺莯以為皇太子忘了寮紋來自太城,道:“他還說下次我跟你去長野郡時,可以去看他呢。”
聽了她的話,皇太子知道寮紋什麼都沒說,只能淡淡笑了笑。
剛才宗輔到訪的時候告訴他,因為為皇太子祈倒的是一隻低賤的畜獸,愧對先皇
和皇太子,他已經將提議舉行祈婚的寮紋貶為司相,從長野郡的首府太城貶到了靠近沙漠的一座叫捷城的小城任少典候一職。這座小城因離水源較遠,條件艱苦,了無人煙,只有少府的軍士駐守在這裡。
皇太子對宗府的決定非常不滿,但皇族只能任命首相和次相,繕相以下的官員都是由各府自行任命,連皇帝都不能插手,更何況是皇太子。
宗輔還告訴皇太子,經過宗府官員們翻查古籍,引經據典,終於找到了關於祈婚儀式的重要說明,裡面寫明皇子要娶的是離開金浴閣後看到的第一名女子。而皇太子是在金浴閣中看到蒙杺莯的,並不符合祈婚的要求,故他真正應該迎娶的還應該是少輔的千金桃蓮小姐。
皇太子明確告訴宗輔不必再費周折,但宗輔執意不聽,以促成皇太子與少輔聯姻為己任,準備在舉行皇太子大婚典禮上另作安排。這讓皇太子非常頭痛,但幽州的皇權尚不能製約相權,連皇帝都只能向他們妥協,也正因為此,皇太子才能安然。若是現在皇太子為自己一私之利反抗一直保他周全的相權,會顯得極其沒有道義,亦是不智之舉。
“怎麼了?”蒙杺莯見皇太子看著自己發楞,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不解地問。
“沒有。”皇太子伸手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泥,“你這身打扮還真有點不習慣。”
“我馬上去洗。”
蒙杺莯去浴堂後,兏崢才從暗處走出:
“殿下,我看到一件奇怪的事。”
“什麼事?”
“一隻木曜的雉鳥跟著小姐。”兏崢看到鳳凰君時就已經知道它是木曜一族——藍色的羽毛,頭上有彩虹的翎毛,這是聖獸木曜的標誌。
蒙杺莯是木曜星君送來的,她身邊有它的雉鳥跟隨倒也不足為奇:“木曜是聖獸,有它追隨也是好事。”皇太子小時候也見過聖獸木曜的雉鳥,只是後來它不知所踪。
當晚,就寢時,因為隱娘為蒙杺莯也單獨準備了一床薄絨被,她不需要再裹紗簾了,和昨天晚上一樣,皇太子像抱公仔一樣側身抱著背對著他的蒙杺莯,正欲靜心入睡,蒙杺莯又聞到了那股月桂花般淡淡的奇香,她轉過身在他身上嗅著。
“怎麼了?”皇太子被她弄得很不自在。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蒙杺莯問,她再靠近他的頸項認真地嗅了嗅,“好像
是你身上的。”這是香料醃入味了嗎?
“嗯,這是遺傳母親的。”皇太子簡短地回答,“快睡吧。”
“你母親的基因還真強大,你的神能、繪畫天賦、髮色,”蒙杺莯完全不識趣,她撩起了皇太子耳後的長發,髮絲柔順得瞬間從她指縫滑落,“嗯——?”她注意到一件事,慢慢靠近皇太子。
皇太子以為她開了竅,左手輕輕環住了她的腰,右手抱緊她的肩,正想吻住她時,蒙杺莯的手已經伸向了他頸後的頭髮,完全不顧皇太子此時的感受,道:
“欸,原來你也有紫發啊,就藏在金發下面。”在她的手上,一大把金發中夾雜著一些紫發,只是紫發的顏色比晟皇的髮色淡了很多,平時隱藏在金發之下,若不靠近很難看出來。
“你先睡。”皇太子推開了蒙杺莯,起身下床。
“哦。”蒙杺莯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皇太子關上居室的門,深吸了兩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心跳依然很快,似乎她的氣息還縈繞在他身邊,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卻只能苦笑,索性向前院的浴堂走去。
剛到前院,皇太子就看到玄澤正欲出門,他有些奇怪:
“玄澤,這麼晚了,你去哪?”
“殿下。”玄澤看著他有些尷尬,不知如何開口。
皇太子頓時明白了,玄澤比他年長五歲,卻因為要服侍自己一直沒有娶妻。他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去吧。”玄澤退出太子府邸。
將自己浸在溫泉池中後,皇太子才覺得心中的躁熱略微壓制住了。但他還不能回房,怕蒙杺莯還沒有睡著又會在身邊亂動,索性去了畫室,完成了那幅先前只畫了一半的皇都鳥瞰圖。
夜已經很深了,玄澤還沒回來,皇太子想起這位如同哥哥的玄澤,暗暗感嘆,也許是時候讓他娶妻了,以玄澤的才能,在宰府中擔任次相之職不成問題,現在跟著自己只能做些雜事,確實委屈了他。
回到房中,皇太子驚訝地發現自己特意在外面呆了這麼長時間,而蒙杺莯竟然還沒睡,此時她見自己進來,臉色煞白,面露驚色,皇太子感覺有異,一邊往前走,一邊關切地問:“怎麼了?”看她的樣子,好像做了很恐怖的噩夢。
“別過來!”蒙杺莯幾乎是尖叫著阻止他前進,“拜託,不要過來!”她坐在床上,倦起了身子,雙手擋著下腹處。
皇太子只能怔在原地,走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很是擔心:“你不舒服嗎?”
“隱娘,麻煩你叫隱娘。”蒙杺莯突然想到隱娘可以幫自己。
皇太子不明就理,但還是去前院叫了隱娘。
隱娘進了皇太子的居室,將他擋在了外面。
“小姐。”隱娘走近高足床,見蒙杺莯一臉驚恐。
“對不起,隱娘。”蒙杺莯漲紅了臉,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見隱娘走過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這樣。”皇太子走後,她一會兒就睡著了,在睡夢中,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浸在水里,睜開眼一看,就成這樣了。
隱娘是過來人,見她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八九分,果然,待蒙杺莯移開手後,她看到雪白絨被上有一抹殷紅,頓時喜笑顏開:“杺莯小姐,你這是天癸。”這是蒙杺莯正式長大的標誌。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天癸,但蒙杺莯猜到應該是指初潮。
“但我把床給弄髒了。”除了絨被,床單上也有血色,蒙杺莯尷尬得不得了。
“沒事兒,隱娘換了就是。”隱娘喜孜孜地往門外走去。
“怎麼樣隱娘?”守在門外的皇太子還不明就理。
“杺莯小姐可以為殿下延綿子嗣了。”隱娘笑著道喜。
延綿子嗣?皇太子苦笑了一下。
隱娘重新拿了臥具換下,床上已然嶄新如初,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她還拿出一片淡青色,有巴掌厚,足有一尺長,如小舟形狀的葉子:
“杺莯小姐,請把這個貼在玉體上。”
“這是衛生巾?”蒙杺莯雖比同齡人都晚熟,但不至於完全不知少女事,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月事會在異世界。
隱娘不知什麼是衛生巾,解釋道:“這是櫟葉,它可以吸走天癸。”
這個不會發生側漏嗎?蒙杺莯看著這片厚如手掌,葉片又軟軟的櫟葉,也沒有衛生巾一樣的護翼或黏膠,很是擔心。
不過在蒙杺莯依言貼上櫟葉後,發現自己之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櫟葉上有肉眼看不到的吸盤,可以穩穩地縛在身上,不管怎麼動都不會掉落,只有將它的兩個尖端同時扳開才能取下。
櫟葉溫潤如玉,完全感覺不到身下有異物,而且它有很強大的吸水功能。在淡青色的櫟葉變成品紅色後,就表示這片櫟葉不能再吸水了,只需要將它放在水中輕輕晃動,它又會褪下紅色,變回淡青,如此循環利用。
全部收拾好後,皇太子才被隱娘放進來。
“我今天就睡這邊。”蒙杺莯紅著臉,站在榻前。雖然隱娘告訴她有了櫟葉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但她始終放心不下,更何況皇太子也在,她實在不敢想像那畫面。
皇太子從床上拿上絨被,走到榻前:“我陪你。”他說著坐在榻上,示意蒙杺莯可以靠著自己,這樣會舒服一點。
“呃——”蒙杺莯很是猶豫。
“沒事的,來。”皇太子向她伸出手。
蒙杺莯猶豫了一下,牽著他的手,坐在他身邊,頭枕靠在他肩上,皇太子替她將絨被蓋好,輕輕抱住了她的肩。
這一晚,蒙杺莯在皇太子懷中淺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