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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跟苏承到的不算早,饭店里已经是宾客满堂。
白靖世开这个广告公司下了不少的本钱,几乎将平州大半的电影明星都收罗到了旗下。
云裳看着迎来往送的都是以前在荧幕跟画报香烟盒上的面孔,不禁有种人从画中走出来的新奇。行走在时髦精致的大漂亮中间,云裳都有股置身于云端的感觉,也怪道男人都贪图美色了,就连她也爱看。
不过显然身边这个人比较异类,他懒得看别人,也没人敢看他。
见大多数人都对苏承避畏,云裳越发觉得自己跟在他身边像个绝世大棒槌。
当初到底是哪只眼睛有问题才会觉得他好相处?
苏承觉察云裳落在自己身上半晌的目光,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低下,轻声道:“盯着我看太久,我会把持不住。”
云裳抿了下嘴唇,回嘴道:“这里有的是偷看你的人,那你不早该脱缰了。”
苏承觉得她这张嘴有时候也挺利,不过她声音从来都是细细柔柔的,就算骂人也好听,含笑道:“那不一样,别人这么看我,我可能会挖掉他们的眼珠子。”
“那我还挺特殊。”
“所以好好利用我对你的特殊,失不再来。”
云裳不由费解:“被人利用你还挺高兴?”
“是你的话也不可。”苏承见她怔愣的模样,眼底微微闪烁,“毕竟这平州城只有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云裳一时分不清他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在讽刺自己,回想起来也感到懊悔,嘴硬道:“那是以前!”
苏承没有替自己辩驳,反倒是笑起来。
云裳暗道了一声怪人,没有再与他扯皮。
今日是白靖世主场,他身边自有大太太相陪,封晚梅这些姨太太们也不想去跟前讨没趣还招个秋后算账,均各自玩乐。
白秋露见云裳始终被苏承圈在身边,也没机会去找她说话,只能自己聊地坐在一旁。
长桌的对面就是谢钊铭,白秋露看了一眼就觉得倒胃口,正要起身见他眼神直勾勾的,便顺着望去。
不远处就站着云裳,长发垂背,逐渐收紧的腰间横着男人的一只手臂,浅色在深色之间隐没,一股不需描述就能领会到的占有之意呈现出来。
白秋露看得微微出神,转过来见谢钊铭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眼中只有男人臂弯里的女人,觊觎之意太过明显。
白秋露感到一阵厌恶,冲动之下已走到谢钊铭跟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警告你,别对我表姐有非分之想!”
谢钊铭喝了半天闷酒,有了些醉意,被人一下戳破心思也没太在意,兀自收回视线,“我不傻。”
“你是不傻,可你蠢啊。”
谢钊铭也变了脸色,“白秋露你别太过分。”
白秋露哼了一声:“你对我的过分还需要我多说么?现在提醒别人不觉得晚了。”
之前醉酒犯浑,谢钊铭也觉得很后悔,毕竟白秋露是他姑父的女儿,他还有几分忌惮,一直怕白秋露抖露出去,这些时日都不敢往她跟前凑,哪知这会儿引来这个刺头。
谢钊铭觉得心烦,咽下心中的不快,不与之计较,兀自挪了地方。
白秋露一直盯着他出了大厅方才松懈。
云裳这一露脸,上层圈子里的基本都知道了。不过众人都对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都道苏承是见猎心起,再漂亮的迟早也是过眼云烟,没准过两天就要换人了,没必要多上心。
因而云裳的生活依旧平静顺遂,并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搅。要说有哪里不顺遂,就是苏承本人了。
那日买下的首饰,苏承原本都要打包送到云裳家里,云裳好说歹说才让他改了主意,不过还是留了几只翡翠镯子跟水晶链,打算借花献佛送给封晚梅母女。
有道是水涨船高,云裳在苏承面前占据了特殊的地位,封晚梅这个当姨妈的自然脸上有光,从白靖世频繁来公寓就能看出来。
封晚梅倒不稀罕这个男人,不过她还是白家的姨太太,往后的日子得指着这男人过,所以对白靖世也极尽体贴,二人倒是如同初相识那会儿郎情妾意,和谐异常。
云裳来时白靖世还没离开,她便拘谨了许多,特别是还要端着脸跟他周旋,实在不剩多少耐心。
好在没多久,谢钊铭便来找他了。
云裳对这个骨子里都透着风流劲儿的人没甚好感,碍于在封晚梅这里才没表现得太不耐烦,不过也没什么表情。
谢钊铭偏是那种没事找事爱贴冷脸的,见云裳冷若冰霜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痒痒,腆着脸上前打招呼。
白世靖是个人精,又岂会不知太太这个侄子什么花花肠子,不过云裳是他赌对的筹码,他要巴结苏承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当下以急事为由带着人出了门。
白靖世没有儿子,也不会对别人家的儿子多上心,只是不想谢钊铭坏自己的事,所以出声提醒:“你平日混我也不管你,不过可要识眼色,别碰不该碰的人,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谢钊铭嘴上答应,心中只是不忿。他知道自己这个姑父看不上他,若不是碍于姑妈的面子,也不会让他呆在平州。
不过他也不在乎什么面子里子的,只要给他钱花谁都是他爸爸,便是装也得装出三分儿子样。
谢钊铭在挂名的场子里跟白靖世视察了一圈,显了一下自己表少爷的地位,趁着白靖世忙别的事便溜了。
天还没落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钻进温柔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见了那白月光,谢钊铭觉得身边的美艳舞女都成了饭黏子,难得清心寡欲起来。
与他混在一起的猪朋狗友见状,把自己身边两个新来的妹妹推过去,却听他道了一句“庸脂俗粉”,不禁起哄:“我们谢少是又瞧上哪个下凡的天仙了?”
谢钊铭被酒精浸了脑子,浑浑噩噩想的都是怎么把那白月光摁到尘土里来,满脸妄想,又觉不甘,“瞧上了又能怎么样,人家可是苏承的女人,我等凡夫俗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哟,这还诌上了。”
“不愧是苏承的女人呢,都引得我们谢大少爷出口成才了!”
谢钊铭不耐烦众人嘻嘻哈哈,转瞬破功骂了几句。
有人见他确实心情不爽,又出馊主意:“要我说,谁的女人那也就是个女人,都一个样!想要还不简单?用点小手段,眼一蒙嘴一捂,哪知道是谁上的。就算事后也是神不知鬼不觉,苏承那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纠缠多久?”
那人说着,往谢钊铭的上衣口袋里放了一小瓶药片,拍拍他的胸口,一脸猥琐。
谢钊铭想得多了也像入了魔,又被身边这群狐朋狗友一鼓动,顿时色胆横生,开始暗地筹谋起来,难得喝了一场便提前起身。
饶是如此,他也醉得没个正经样,坐车回来已迷糊了不少,正撞上要离开的白秋露。
白秋露闻着冲天的酒味儿,已经皱起了鼻子。只是大太太还在客厅里,她不想惊动起来又被说教一通,忍住骂人的冲动没去理会。
她看见谢钊铭掉在地上的外衣,趁着没人上去狠狠跺了两脚,却不知踩到什么差点倒仰,心里不觉更火燥。
见一个小药瓶从谢钊铭的口袋里滚出来,白秋露顿了一下,疑惑着捡起来,晃晃里边的白色小药片,暗自猜测这谢钊铭心里憋着什么坏。
听到谢钊铭又从客厅出来,白秋露心底微惊,忙从瓶子里倒了一粒药出来,然后原样塞回了他的口袋里,旋即闪到了大门外。
她离远看到谢钊铭捡了自己的衣服,拍拍口袋似乎确认东西还在,又一摇三晃地回去了,愈发觉得这小药片不是个好东西,等改日找人认一认才好。
有这一茬事,白秋露对谢钊铭的防备愈甚。
起初她觉得谢钊铭最近频繁来公寓,是欲对自己行不轨,后来发现云裳不在的那几日,这厮也就不会找理由上门,方觉他是对云裳用心不明。
白秋露暗地里骂谢钊铭色胆包天,当先就去找云裳,想提醒她这些时日千万小心。
云家没找到,她便直接去了报社。
云裳正要出去,见到她来有些惊讶,“怎么想起来这里找我了?”
白秋露见她有正事忙,便道:“表姐你去哪里?我跟着你,有些事跟你说。”
“去金禾门做做访问。”
“金禾门?”白秋露略微皱眉,“那不是舞厅么?怎么还要去那里做采访?”
“最近报社新增了一份小报,专门写民生百态的,很受欢迎。他们也乐意接受采访增加自己的知名度,都是以礼相待。”
说归说,白秋露还是觉得那些地方三教九流都有,越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定了主意要跟着。